林小兔的伤养得七七八八了。
然后就被墨玄拖去开会了。
他坐在墨玄那张黑黢黢冷冰冰的魔尊宝座旁边，新加的一张小一号的白玉椅上，屁股底下还垫着厚厚的绒毯。
万魔殿里，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左边是血屠等一众魔宗高层，个个煞气冲天，眼神不善，活像一群准备瓜分年终奖的狼。
右边是龙傲天和他带来的几位妖族大能，表情严肃，正襟危坐，扮演着公证人的角色。
而正中间跪着的，是以柳含烟为首的天衍剑宗残余人员。
一个个面如死灰，抖得跟风中落叶似的。
血屠往前一步，声音跟淬了冰碴子似的：“尊上，天衍剑宗与我等血海深仇，如今玄阳子已诛，但其门下弟子数万，不可不防。属下建议，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殿内温度骤降。
柳含烟等人抖得更厉害了，几个长老已经瘫软在地。
林小兔心里咯噔一下。
卧槽。
斩草除根？
大哥你别这么激动，杀人也是个体力活好吗？
再说显得我们多没品位，跟没见过世面一样。
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搞连坐那一套。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主座上的墨玄身上，等待着这位九州新主宰的最终裁决。
然而墨玄没说话。
他只是微微侧过头，看向了身边的林小兔。
那眼神里的意思很明显：你说呢？
林小兔：“……”
但墨玄就那么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种“你说了算”的纵容。
旁边的血屠和对面的龙傲天也都看了过来。
柳含烟等人更是抬起头，用一种看救命稻草的绝望眼神望着他。
林小兔压力山大。
他清了清嗓子，感觉全场的压迫都压在了自己身上。
“咳。”
他站了起来。
没办法，坐着说话气势不够。
“我觉得，血屠长老的提议，有点……欠妥。”林小兔斟酌着用词。
血屠眉头一皱，显然很不服气。
林小兔没管他，继续说道：“玄阳子是主谋，罪大恶极，他死了是活该。但天衍剑宗数万弟子，大部分人可能连玄阳子干了什么缺德事都不知道。”
“他们只是入了个门派，学个手艺，混口饭吃而已。”
“跟我们上辈子打工一个道理，老板犯法了，总不能把整个公司的员工都抓去枪毙吧？”
最后一句声音有点小，是他下意识的吐槽。
殿内众人听得云里雾里。
什么叫打工？什么叫老板？枪毙又是什么？
但大体意思他们听懂了。
林小兔看着众人懵逼的表情，赶紧换回他们能听懂的频道。
“我的意思是，罪不及众。”
“冤有头，债有主。我们报仇，找的是玄阳子，是那些当年参与覆灭月华兔族、后来又想绑架我孩子的核心凶手。”
“把几万普通弟子全杀了，一来，有伤天和。二来，会制造更多的仇恨。他们的亲人朋友，以后不都成了我们的潜在敌人？天天防着刺客，饭都吃不香了。”
这才是重点。
他可不想以后吃东西的时候，锅里突然掉下来一个复仇者。
血屠还想说什么，墨玄一个冷冷的眼神扫过去，他立刻闭嘴了。
林小兔胆子大了一点，开始提出自己的方案。
“所以，我建议。”
“第一，解散天衍剑宗。从今往后，九州再无此宗门。”
“第二，没收天衍剑宗的所有山门、灵脉、矿产、典籍。这些资源，一部分用来补偿在此次大战中受损的各方势力和散修，一部分充公，由魔妖联盟共管。”
“第三，清算首恶。以清虚真人为首，所有参与过当年灭族惨案、以及策划绑架团团和糖糖的长老执事，有一个算一个，全部废除修为，打入幽冥地牢，终身监禁。”
“至于剩下的，”林小兔的目光落在柳含烟身上，“包括你在内，所有普通弟子长老，就地解散，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给他们一个自谋生路的机会。”
他一口气说完，感觉有点口干舌燥。
这不就是破产清算嘛。
首恶判刑，资产抵债，员工遣散。
专业。
整个万魔殿内，一片死寂。
柳含烟等人完全呆住了，她们设想过无数种凄惨的下场，被当成炉鼎，被抽魂炼魄，或者被集体坑杀。
她们怎么也没想到，等来的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惩罚严厉，却又留了一线生机。
简直……宽大得不像话。
“噗通”一声，柳含烟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声音哽咽：“多谢……魔后仁慈！”
她身后，天衍剑宗的残余高层们反应过来，纷纷跟着叩首，感激涕零。
林小兔被那声“魔后”叫得一哆嗦。
别别别，别叫这个。
我听着瘆得慌。
龙傲天抚掌赞叹：“此法甚好！惩首恶而赦从犯，既彰显了雷霆手段，又不失仁德之心，有新秩序开创者的气度！林道友高义！”
林小兔谦虚地摆摆手。
其实我就是懒。
杀几万人多麻烦啊。
他悄悄瞥了一眼身边的墨玄，想看看这位大老板满不满意自己的方案。
结果一扭头，就对上了一双满是星光的眼睛。
那眼神里，混杂着赞赏、骄傲、还有一种让林小兔脸热的……宠溺。
仿佛在说：不愧是我看上的人。
林小兔的老脸“腾”一下就红了。
墨玄显然很满意。他缓缓站起身，威严的声音响彻大殿。
“就依小兔所言。”
一锤定音。
“此事，由魔宗与妖族共同监督执行。”
“是，尊上！”血屠和龙傲天齐声应道。
曾经威震九州、传承万年的第一正道大宗，就以这样一种方式，在林小兔几句话之间，被安排得明明白白，彻底烟消云散。
几天后。
林小兔站在天衍剑宗那悬浮于云海之上的主峰峰顶。
山门已破，大殿倾颓。
成千上万的弟子，正收拾着简单的行囊，在魔宗修士的监督下，迷茫而又庆幸地，三三两两地离开这座他们生活了多年的仙山。
墨玄陪在他身边，伸手帮他拢了拢被山风吹乱的衣袍。
看着那些远去的背影，林小兔心中并没有什么大仇得报的快意。
只有一种……项目终于完结的释然。
漫长的恩怨，复杂的争斗，到今天，总算是画上了一个句号。
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浑身都轻松了。
历史遗留问题也处理干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