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人们拿到部分工钱,虽然离总额还差很多,但至少看到了希望,对田永红更是感激不已。
他们在警察的疏导下,陆续离开了别墅。
喧嚣散尽,别墅重新恢复了死寂。只剩下瘫坐在地上、失魂落魄的林淑芬,以及在一旁依旧喃喃自语、不知是哭是笑的张天成。
他们不仅输给了张河,更输掉了最后一点赖以生存的资本,和在这座城市里最后的一丝颜面。
前路茫茫,只剩下无尽的债务和狼藉的声名。
工人们拿着钱,带着复杂的心情离开了。警察在确认现场不再有冲突后,也驾车离去。
喧闹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的是死一般的寂静,和一片狼藉的张家别墅。
林淑芬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背靠着同样冰冷的墙壁。
她目光空洞地望着空荡荡的客厅,曾经这里觥筹交错,宾客满堂,如今却只剩下昂贵家具反射出的、毫无温度的冷光。
茶几上空了,那三百万,她视若性命的三百万,就这么没了。
屈辱、失败、绝望、以及对未来的恐惧,如同无数只蚂蚁,啃噬着她的心脏。
“哇——!”
她再也抑制不住,猛地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
哭声在空旷的别墅里回荡,显得格外凄厉和悲凉。
她哭得浑身颤抖,头发散乱,精心维持的体面在这一刻彻底崩塌,只剩下一个被现实击垮的、可怜又可悲的女人。
她哭了不知多久,眼泪模糊了视线。忽然,一个身影晃晃悠悠地来到了她面前。
是张天成。
他没有扶她,也没有安慰,只是站在那里,低头看着她狼狈痛哭的样子,脸上竟然浮现出一种怪异而扭曲的笑容。
“哭什么哭?”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看透一切的、近乎疯癫的平静,
“有什么好哭的?这一切,都是我们之前欠下的债啊。
张家今天沦落到这地步,不就是因为之前欠得太多,现在连本带利地赔回去吗?天经地义,哈哈,天经地义!”
他的话语,像淬了毒的针,扎进林淑芬的耳膜。
她猛地抬起头,透过泪眼恨恨地瞪着这个她曾经倚仗、如今却变得陌生的丈夫。
他越是这么说,她心里的不甘和委屈就越发汹涌,哭声反而更加响亮,带着一种控诉般的尖利。
张天成仿佛没有看到她的反应,或者说,他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切的愧疚和痛苦。
他喃喃自语,声音越来越大,像是在忏悔,又像是在审判自己:
“报应,都是报应……想想以前,张河那孩子还在家里的时候……我听了你的话,听了你的唆使,对他坏到了极点!
觉得他碍眼,觉得他不懂事,克扣他的用度,当着外人的面给他难堪,最后还把他赶出家门……我那时候,怎么就那么糊涂啊!”
他用力捶打着自己的额头,眼神涣散:
“那是我的亲生儿子啊!我张天成混账!我不是人!我觉得我走到今天这一步,众叛亲离,一无所有,就是咎由自取!活该!哈哈哈哈,活该!”
他一边骂着自己,一边又将目光投向林淑芬,那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还有你,淑芬……我们当初为了拿到公司,做了多少亏心事?排挤元老,做假账,掏空公司……现在想想,那些钱,拿在手里,它烫手啊!
它沾着脏东西!我们欠张河的,欠他妈的,欠那些老员工的,现在,连农民工的血汗钱都欠……这别墅,这好日子,是建在债堆上的,它迟早要塌!现在塌了,干净!干净了!”
张天成一句接一句地数落着过往的罪过,将那些被刻意遗忘的、肮脏的算计和冷酷无情赤裸裸地撕开,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他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子,不仅剜着他自己的心,更将林淑芬那层自欺欺人的遮羞布彻底挑破。
“别说了!你给我闭嘴!闭嘴!”
林淑芬尖叫着,捂住耳朵,疯狂地摇着头。她不想听,她拒绝承认!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家,为了更好的生活,她没错!是张河,是那些工人,是命运对不起她!
可张天成那悔恨交加、如同梦呓般的话语,无孔不入地钻进她的脑海,将她最后一点自我安慰也击得粉碎。
“啊——!”她发出一声崩溃的尖叫,猛地从地上爬起来,像是要逃离这令人窒息的事实和张天成那疯魔的忏悔,跌跌撞撞、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上了二楼,“砰”地一声巨响,将自己反锁在了卧室里。
空荡的客厅里,只剩下张天成一个人。
他望着林淑芬逃离的方向,脸上的愧疚和疯癫渐渐化为一片虚无的茫然。
他缓缓蹲下身,捡起地上散落的一张不知是工单还是欠条的碎片,
看着上面模糊的字迹,痴痴地笑了起来,笑声在寂静的别墅里,幽幽回荡,显得无比苍凉。
……………………………
另一边,一家格调高雅的西餐厅。柔和的灯光洒下,为每张餐桌营造出私密而温馨的氛围。张河与未婚妻楚思正坐在靠窗的位置。
桌上的餐点精致,红酒在杯中摇曳。楚思说着近期筹备婚礼时遇到的一件趣事,眉眼弯弯,笑声清脆。张河看着她,眼神温柔,近日在商场上叱咤风云带来的凌厉感,在此刻消弭于无形。他轻轻握住楚思放在桌上的手,感受着这份难得的宁静与幸福。
“等忙过这阵,我们去南岛度个短假吧,就我们两个。”张河提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向往。
楚思刚想笑着回应,一阵急促的手机震动声打破了这份美好。张河微微蹙眉,他的私人手机知道的人不多,这个时候打来……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屏幕上跳动着“曾连盛议长”的名字。张河的心头莫名一紧,对楚思投去一个抱歉的眼神,按下了接听键。
“曾叔,晚上好。”张河保持着恭敬的语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