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曾连盛的声音不似往常那般从容，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张河，没打扰你吧？”
“没有，您请讲。”
“嗯。”曾连盛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刚才参加完内阁会议，有个情况得提醒你一下。你在江城的一系列动作，整合资源，清理旧账，效率很高，但……动静也确实不小。”
张河没有插话，静静地听着，眼神逐渐锐利起来。
曾连盛继续道：“会上，成雄副总统特意提到了江城，虽然没有点名，但话里话外，指有一个叫张河的人，用‘各种手段’垄断行业，打压异己，认为这种现象不能放任。”
张河的瞳孔微缩。成雄副总统？他与此人素无交集，更无仇怨。
“我曾为你辩解，言明你的所有操作均在合法合规框架内。”
曾连盛的语气带着几分无奈，
“但你也知道，高层政治，有时候并非是非对错那么简单。成雄副总统他……代表的是一股不同的声音。
他既然在会上开了这个口，就意味着有人已经注意到了你，并且看法并不友善。”
曾连盛的声音压低了些许，带着告诫：“张河，树大招风。你最近风头太劲，触动了不少人的利益，也落下了不少口实。我的意思是，接下来这段时间，务必低调行事，收敛锋芒，巩固现有成果即可，不要再有大的扩张或激进举动，以免授人以柄，明白吗？”
张河握着手机，指节微微有些发白。他沉声回应：“我明白了，曾叔。谢谢您提醒。”
“好，你知道轻重就好。有什么情况，随时联系我。”曾连盛又叮嘱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餐厅里悠扬的音乐再次变得清晰，但张河的心境已截然不同。他缓缓放下手机，脸上的温柔笑意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思虑。
楚思察觉到他神色不对，关切地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张河没有立刻回答，他端起酒杯，轻轻晃动着里面暗红色的液体，目光投向窗外江城的璀璨夜景。曾连盛的警告言犹在耳。
副总统成雄……为什么会突然关注到江城？关注到自己？
“垄断行业，打压异己”？这顶帽子扣得可真大。
张河很清楚，自己在江城的所作所为，虽然手段凌厉，让对手难以招架，但每一步都走在法律和规则的钢索上，绝无明显的违法之处。成雄副总统不可能不清楚这一点。那么，他此举的目的何在？
是有人在他耳边进了谗言？是林家那些溃败的对手心有不甘，找到了更高层面的关系来施压？还是说，这根本就不是冲着他张河来的，而是京城高层内部，曾连盛一派与成雄一派之间，某种博弈的延伸？自己只是不小心成了被利用的棋子，或者说，是一个可以用来攻击曾连盛的切入点？
无论是哪种可能，都意味着事情远比他想象的更复杂。商场的腥风血雨他无所畏惧，但一旦被卷入更高层面的政治漩涡，其中的凶险和不确定性将呈几何级数增长。
“阿河？”楚思见他久久不语，再次轻声呼唤，语气中带着担忧。
张河回过神，看向未婚妻，勉强笑了笑，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道：“没什么大事，一点工作上的小波折。”
但他眼神深处的凝重却无法完全掩饰。他重新望向窗外，江城的夜色依旧繁华，但他知道，这片繁华之下，暗流已然开始涌动。曾叔让他低调，他明白这是保护他的策略。但有时候，风暴来临，不是你想躲就能躲开的。
“看来，”张河在心中默念，眼神逐渐变得冰冷而锐利，“有些人，是嫌江城的水还不够浑啊。”
……………………
京城，林氏老宅。
与江城西山的现代奢华不同，林家的京城宅邸是一座经过改造、透着厚重历史感的中式合院。
青砖灰瓦，飞檐斗拱，院落中的老柿子树在秋风中挂着零星的果实，平添几分萧瑟。
林钟带着一身疲惫和江城惨败的晦气，刚在古朴典雅的红木客厅主位坐下，
林淑芬的母亲正忙着吩咐佣人准备热茶毛巾，连行李都还没来不及收拾妥当，管家就悄然进来，低声禀报：“老爷，陈康先生来了，说有要事禀报。”
林钟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疲惫感似乎瞬间驱散了不少：“快请！”
很快，一个穿着深色中山装、相貌普通但眼神格外机敏的中年男人快步走了进来。
他便是林家布局在京城、专门负责打点高层关系和打探消息的线人——陈康。他行事低调，手腕灵活，深得林钟信任。
“老爷，您回来了。”陈康微微躬身，语气恭敬。
“坐，”林钟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迫不及待地问，“江城那边……后续风势如何？”他指的，自然是利用副总统夫人这步暗棋搅动风云的事。
陈康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等佣人上完茶退出客厅，关好门后，才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老爷，事情进展得非常顺利，甚至比我们预想的还要好。”
林钟精神一振，示意他详细说。
“按照您的吩咐，我们一直在京郊的‘静心苑’（林钟的私人山庄）精心‘招待’副总统夫人赖妍。”
陈康开始细致地汇报，
“赖夫人确实极好牌局，而且……手气似乎总是不太顺。”
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她身边的几位‘牌友’，都是我们安排的高手，很懂得如何‘鼓励’夫人尽兴。这几月下来，赖夫人陆陆续续，在牌桌上输掉的数目，相当可观。”
林钟听着，手指轻轻敲击着红木椅的扶手，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关键是，”陈康声音更低了，“夫人好面子，又怕成副总统知道她不仅输钱，还……还跟山庄借了不少钱继续玩。所以，这笔债，她压着不敢声张。”
林钟听到这里，脸上终于露出了江城归来后的第一丝真切笑容，那是属于猎手看到猎物踏入陷阱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