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江楼的午膳,就在这种诡异而沉闷的气氛中接近尾声。
林婉儿几乎是数着米粒吃完的,菜肴再精致,对着谢屹这张脸,她也食不知味。她只想快点结束这煎熬的应酬,回到她的听雪轩去。
谢屹也察觉到了林婉儿的极度冷淡与不耐。他并非愚钝之人,只是性格使然,不擅婉转。他试图再次寻找话题:“林小姐,可是菜肴不合胃口?听闻这望江楼的醋鱼乃是一绝……”
“尚可。”林婉儿打断他,语气淡漠,“只是婉儿近日脾胃虚弱,不敢多食。”
谢屹的话头被堵了回去,刚毅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挫败。他沉默片刻,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锦盒,推了过去:“此前游湖,惊扰了小姐。此物……聊表歉意。”
林婉儿目光落在那个看起来颇为贵重的锦盒上,心中毫无波澜,甚至有些想笑。又是这种手段?她府上什么珍玩没有?会在乎他这点东西?
“表哥太客气了。”她看都没看那锦盒一眼,声音疏离,“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如此重礼,婉儿受之有愧,还请表哥收回。”
谢屹拿着锦盒的手僵在半空,送也不是,收也不是。他看着她那张精致却冰冷的脸,第一次清晰地认识到,有些鸿沟,似乎并非靠诚意和身份就能跨越。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攫住了他。
二楼角落,谢阿蛮等得都快打哈欠了。“怎么还没吃完?一点声响都没有,闷死人了!”她百无聊赖地用筷子戳着碟子里剩下的点心。
小满小声提醒:“小姐,咱们是不是该回去了?久了怕被发觉……”
“再等等!”谢阿蛮不死心,“我倒要看看他们能闷到什么时候!”
就在这时,三楼雅间的门开了。谢屹率先走了出来,脸色看不出什么,但紧抿的唇角泄露了他不佳的心情。林婉儿跟在他身后半步远的地方,依旧低垂着眼睑,面无表情,仿佛刚才只是完成了一项极其无聊的任务。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楼,径直出了望江楼,自始至终再无交流。
谢阿蛮赶紧丢下茶钱,拉着小满跟了出去。只见谢屹将林婉儿送上马车,自己翻身上马,护卫着马车往别业方向而去。整个过程,两人连眼神交汇都几乎没有。
“这就……完了?”谢阿蛮站在酒楼门口,看着远去的马车和骑影,有些傻眼。没有她预想中的相谈甚欢,更没有她害怕的“眉来眼去”,只有一种近乎僵硬的、公事公办的疏离。
她挠了挠头,心里有点糊涂了。看这情形,大哥好像……并没讨到什么好?那林婉儿,似乎也真的对大哥没什么意思?
这个认知,让她心里憋着的那股气,莫名地消散了大半。虽然还是觉得大哥眼光差,但至少……情况好像没她想的那么糟糕?
她放下心来,顿时觉得肚子饿了。“走,小满,咱们找个地方吃碗馄饨去!刚才光顾着盯梢,都没吃饱!”
而此刻,望江楼的后台,白琯正一边擦拭着额角的汗,一边收拾她的琵琶和短剑。刚才楼上的那对男女,她确实看到了。男的器宇轩昂,女的娇柔美丽,一看便知非富即贵。不过,她在这酒楼卖艺,见过形形色色的人,早已习惯。
她只是隐约觉得,那女子眉宇间的骄矜与冷漠,与她记忆中某个模糊的、关于这个时代贵族女子的印象重叠了。而那个男子……身上有股军人的硬朗之气,可惜,看来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她摇了摇头,将这些无谓的思绪抛开。别人的风月,与她这奔波求生的乐伎无关。她眼下关心的,是今晚另一处场子的演出,以及……如何能再多赚些银钱。
(下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