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这个念头只在我脑子里闪了一瞬,随即就被一股莫名的底气冲散了。
我怕什么?
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偶尔爬个树不算),行的正坐得直,不过是剪了个纸样子,就算真剪的是个俊俏公子,又怎么了?难道看一眼、剪个纸影就算私相授受、水性杨花了?南齐民风再不如盛唐开放,也不至于如此苛待女子吧?更何况,我林晓骨子里可是来自二十一世纪,欣赏美男那是天经地义!
这么一想,刚才那点被抓包的尴尬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罐子破摔……不,是理直气壮的坦然。
我抱着树干,动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利落地从树上滑了下来,拍了拍沾了树皮的衣裙,然后走到院门后,深吸一口气,“哗啦”一下拉开了门栓,将院门敞开。
阮郁还站在原处,手里依旧捏着那张剪纸,似乎没料到我会如此干脆地开门迎客。他脸上的兴味还未散去,又添了一丝探究,大概在琢磨我这是唱的哪一出。
我站在门内,微微抬起下巴,目光清亮地迎上他探究的视线,语气平静,甚至带着点理所当然:“阮公子既然捡到了,便是与它有缘。不过是一张随手剪着玩的纸片,当不得真。”
我刻意忽略了他那句“青年才俊”的调侃,转而将问题轻飘飘地拨开,仿佛那真的只是一张无意义的废纸。
阮郁眸色深了深,显然没被我这套说辞糊弄过去。他晃了晃手中的剪纸,那模糊的男子侧影在阳光下晃动:“随手剪着玩,便能剪出如此……风姿?看来苏娘子不仅精通音律,于这绘画剪影一道,也颇有天赋。”他这话听着是夸赞,实则步步紧逼。
我心中暗啐一声“老狐狸”,面上却不动声色,甚至顺着他的话,故意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属于少女的“娇憨”与好奇:“阮公子过奖了。说起来,这纸片上的人影,倒让我想起今日在市集上偶见的一位公子,模样生得确实是极好的,让人见之难忘。”
我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着阮郁的表情。他脸上的笑容似乎淡了一分,眼神微凝,但依旧保持着风度,等着我的下文。
我话锋一转,带着点天真无邪的语气,问道:“我看那位公子气质不凡,想必也是出身大家。阮公子交际广阔,人脉通达,不知……可认得那位公子?若是认得,可否为小小引荐一二?”
这话一出,阮郁脸上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他大概万万没想到,我不但承认了,还反过来向他打听,甚至要求“引荐”!这完全超出了他预想的所有应对——无论是羞涩否认、慌乱辩解,还是冷脸相对。
他捏着剪纸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那双总是深沉难测的眸子里,第一次清晰地掠过一丝名为“错愕”的情绪。他定定地看了我几秒,仿佛在确认我是不是在开玩笑。
而我,依旧睁着一双“纯洁无辜”的大眼睛,一脸期待地看着他,仿佛真的只是在请教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问题。
巷子里一时间安静下来,只有秋风卷着落叶在地上打转的细微声响。
半晌,阮郁才像是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那声音比平时低沉了些许,带着点磨后槽牙的意味:“苏娘子……倒是坦率。”他避开了我的问题,将目光重新落回手中的剪纸,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温润,却莫名多了点别的味道,“不过,市井之人,鱼龙混杂,娘子还是……多加小心为好。至于引荐之事,”他顿了顿,抬眼看我,唇边重新勾起那抹熟悉的、带着掌控意味的弧度,“恐怕不便。”
“哦,这样啊。”我故作失望地叹了口气,心里却乐开了花。总算扳回一城!“那真是可惜了。既然如此,这纸片也没什么用处了,阮公子随意处置便是。”
我朝他微微颔首,算是谢过他“拾金不昧”,然后不等他再说什么,便后退一步,干脆利落地将院门重新关上,插好门栓。
隔着门板,我仿佛能想象出阮郁此刻站在门外,拿着那张剪不断理还乱的纸片,脸上那精彩纷呈的表情。
想看我笑话?想拿捏我?
哼,本姑娘可是受过现代信息爆炸洗礼的,什么套路没见过?虽然身处古代,但论起打嘴仗和心态,我可未必会输。
拍了拍手,我心满意足地转身回屋。至于门外那位阮公子和他手里的“青年才俊”……随他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