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儿几乎是逃也似的跑回了自己在阮府暂居的旧日院落——听雪轩。她“砰”地一声关上房门,背靠着冰凉的门板,剧烈地喘息着,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不是因为伤心,而是因为极致的羞辱、愤怒,以及……一丝被戳破秘密的心惊肉跳!
粗鄙!野蛮!不可理喻!
那个谢清,简直是个疯子!泼妇!她怎么能……怎么能那样说话?那些污言秽语,那些毫不留情的指责,就像淬了毒的鞭子,抽得她体无完肤!她林婉儿从小到大,何曾受过这等奇耻大辱?
还有谢阿蛮!想起谢阿蛮,林婉儿心中的怨毒更深了。果然是亲姐妹,一样的惹人厌烦!去年在阮府,那个野丫头就仗着自己是镇北将军的女儿,在府里横冲直撞,半点规矩都没有,偏偏郁表哥……郁表哥还偶尔会纵容她!那次赏茗会,不过是一点小争执,郁表哥竟然偏向那个野丫头!凭什么?
她不就是想除掉那个碍眼的秋千吗?让那个野丫头没得玩,安分些!她做得那么小心,借着关心阮玉的由头,让翠浓去动了手脚,用的是细砂石慢慢磨,谁能看出是人为?谁又能查到她头上?
可是……可是那个谢清!她怎么会知道?她怎么会那么肯定地吼出来,说是她林婉儿搞的鬼?难道……难道谢家一直在暗中调查?难道郁表哥他也……知道了?
这个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倏地缠紧了她的心脏,让她瞬间手脚冰凉,连哭泣都忘了。
去年秋千断裂,谢阿蛮被谢屹救下那一刻,她躲在假山后,看着阮郁瞬间阴沉下来的脸色,看着他下令彻查时那冰冷的眼神,她就已经吓得魂飞魄散了。后来父亲母亲匆匆赶来,谢擎夫妇带着亲兵气势汹汹地问罪……那几天,她如同惊弓之鸟,食不知味,夜不能寐,生怕下一刻就有仆役冲进来,指着翠浓,然后指向她。
虽然后来不知为何,事情似乎被压了下去,没有直接证据指向听雪轩。郁表哥对她虽然冷淡了些,但依旧维持着表面的客气。姨母(崔夫人)虽偶有审视,却也未曾苛责。她以为……她以为这件事已经过去了,成了阮府心照不宣、却被刻意遗忘的秘密。
可现在,谢清这个野蛮人,竟然就这么不管不顾地、当着下人的面吼了出来!她怎么敢?!她就不怕彻底得罪林家,不怕毁了阮谢两家的联姻吗?
不,不对。那个疯女人根本不在乎!她什么都不在乎!她就像一头闯进瓷器店的蛮牛,根本不管那些精美的瓷器有多价值连城,只会横冲直撞,把一切都砸得粉碎!
林婉儿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感和恐惧。她习惯了在规矩和面具下行事,用精心算计的言语和恰到好处的眼泪来达到目的。可谢清,她完全不按常理出牌,她用最直接、最粗暴的方式,轻易就撕碎了她所有的伪装,让她赤裸裸地暴露在阳光下,无所遁形。
“一家子野蛮人!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她咬牙切齿地低语,声音因恐惧和愤怒而微微颤抖。谢阿蛮是明着的野,谢清是肆无忌惮的狂!她们的存在,就是对她们这些恪守礼教、苦心经营的大家闺秀最大的嘲讽和威胁!
她不能坐以待毙。谢清今天能当众骂她,明天就敢做出更出格的事情。必须想办法……必须让姨母、让郁表哥更加厌恶她!必须让所有人都看清楚,谢清就是个祸害,根本配不上阮府,配不上郁表哥!
林婉儿擦干眼泪,走到镜前,仔细整理有些凌乱的发髻和衣裙。镜中的女子,眼眶微红,楚楚可怜,但眼底深处,却燃烧着不甘和算计的火焰。
她不能输。尤其是,不能输给谢清那种女人。
郁表哥的正妻之位,只能是她的。任何挡路的人,无论是谢阿蛮,还是谢清,她都要……一一清除。
只是,面对谢清这团不受控制的烈焰,她那些惯用的后宅手段,真的还能奏效吗?林婉儿看着镜中的自己,第一次,对自己的智慧和手段,产生了一丝不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