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夜闯府门、与阮郁亲卫大打出手的动静,在这寂静的夜里,如同投入滚油中的冷水,瞬间炸开了锅。阮府各院的灯火次第亮起,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窥探,无数颗心思在暗中翻涌。
吴姨娘院落 · 隔岸观火
“娘,您听!外面打起来了!”三少爷阮涣披着外袍,脸上非但没有惊惧,反而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兴奋,快步走进其生母吴姨娘的房中。
吴姨娘正对镜卸妆,闻言手中玉梳一顿,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冷笑:“听到了。咱们这位未来的少夫人,可真是……不同凡响。”她语气里满是幸灾乐祸,“郁哥儿这回,可算是请了尊煞神进门,看他如何收场!”
阮涣凑近些,低声道:“闹得越大越好!最好把这桩婚事彻底搅黄!父亲如今虽看重大哥,但若他连内宅都镇不住,娶个如此泼妇,岂不让朝堂同僚笑话?到时候……”他眼中闪过一丝野心。
吴姨娘轻轻拍了拍儿子的手,眼神精明:“稍安勿躁。且看着吧。这位谢大小姐越是闹,郁哥儿脸上越是无光。咱们只需……适时地,在你父亲面前,流露出些许担忧即可。”她顿了顿,补充道,“让你妹妹玲儿近日也安分些,莫要去触霉头,但也别离主院太远,该听见的,总要让她听见。”
周姨娘院落 · 噤若寒蝉
与吴姨娘院落的暗流涌动不同,二少爷阮泓与其生母周姨娘的住处,则是一片惶惶不安。
阮泓缩在椅子上,听着隐约传来的呵斥与打斗声,脸色发白,喃喃道:“这……这成何体统……大哥他……”
“闭嘴!”周姨娘紧张地打断他,自己也是心惊肉跳,“是非之地,莫要妄议!咱们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便是!郁哥儿的事,岂是你我能置喙的?”她生怕儿子一时不慎,卷入这嫡庶之争的漩涡里,招来灭顶之灾。她只求在这府中有一隅安身之地,从未敢肖想其他。
积庆堂 · 头痛欲裂
主院积庆堂内,崔夫人斜倚在软榻上,以手扶额,脸色苍白。贴身嬷嬷正用沾了薄荷膏的指腹,轻轻为她按摩着太阳穴。
“造孽……真是造孽啊!”崔夫人声音虚弱,带着浓浓的疲惫与愤懑,“我们阮家是造了什么孽,竟要迎娶这等……这等不知礼数的女子进门!这还没过门呢,就闹得家宅不宁,鸡飞狗跳!这要是真过了门,我这把老骨头,怕是早晚要被她气死!”
她一想到谢清那副喊打喊杀、毫无闺秀风范的模样,就觉得心口一阵阵发堵。再对比温婉可人、知书达理的林婉儿,更是为儿子感到万分不值。
“夫人放宽心,公子自有主张。”嬷嬷低声劝慰。
“主张?他有什么主张?就知道由着那泼妇闹!”崔夫人越想越气,挣扎着坐起身,“不行,我得去佛堂念经!求菩萨保佑,让这桩婚事早日作罢!再这么下去,我们阮家的脸面都要被丢尽了!”
阮遥书房 · 暗流涌动
阮遥并未入睡,自然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他站在书房的窗前,望着疏影阁方向,眉头紧锁。
谢清的泼悍,他早有耳闻,却不想竟到了如此地步。这让他对与谢家联姻的价值,产生了更深的疑虑。一个无法控制、只会带来麻烦的儿媳,对阮家而言,究竟是助力,还是拖累?
但他更在意的,是阮郁的态度。如此大的动静,阮郁竟能稳坐清晖院,不加制止,也不出面安抚?是束手无策,还是……另有谋划?
阮遥捻着胡须,目光深沉。他这个嫡长子,心思是越来越深了。
廊下角落 · 窃窃私语
几个不得宠的姨娘和年幼的庶出子女,则聚在廊下角落,既害怕又忍不住好奇地张望。
“听说那位谢小姐要拿刀砍人呢!”
“真的吗?好可怕!”
“大哥哥会不会有事啊?”
“嘘!小声点!主母那边已经气坏了……”
“吴姨娘那边好像挺高兴的……”
“……”
各种压低声音的议论,在夜色中交织,勾勒出一幅家族内部人心浮动、各怀心思的画卷。
清晖院 · 不动如山
而与外界的纷扰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清晖院死水般的沉寂。
阮郁仿佛置身事外,他甚至吩咐人重新沏了一壶热茶。玄墨再次无声地出现在门外,低声禀报:“公子,谢小姐力竭,已被‘请’回疏影阁。属下已加派人手看顾,不会让她再闹出动静。”
“嗯。”阮郁淡淡应了一声,目光依旧落在书卷上,仿佛方才那场闹剧从未发生。
他知道府中此刻定然流言四起,他知道母亲气恼,父亲疑虑,姨娘弟妹们看戏。但他不在乎。
谢清闹得越凶,越是自掘坟墓。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待。等待一个最佳的时机,将手中那足以让谢清万劫不复的“证据”,连同她今夜这“精彩”的表现,一同呈于该看的人面前。
这阮府的热闹,就让他们看吧。
看得到,吃不着的滋味,有时候,更磨人。
夜色渐深,阮府表面的喧嚣终于彻底平息,但那深植于每个人心底的算计、恐惧、期待与幸灾乐祸,却如同暗夜中的苔藓,在无人可见的角落,疯狂滋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