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膛里的火苗舔着柴薪,发出“噼啪”的轻响,把思砚的脸映得忽明忽暗。他蹲在灶前添柴,鼻尖萦绕着饭菜的香气——苏晚正在炒的青菜,外婆腌的酸豆角,还有林砚从河里钓来的小鱼,此刻正在油锅里翻滚,滋滋地冒着金黄的泡。
“火再旺点。”苏晚在灶台前喊,手里的锅铲翻飞,青菜在铁锅里打着旋,翠绿的汁液溅起小小的油星。思砚赶紧往灶膛里塞了根干松枝,火苗“腾”地窜起来,映得他睫毛上都像沾了火星。
外婆坐在灶边的小马扎上,手里剥着毛豆,豆荚裂开的脆响混着锅里的声响,像支热闹的曲子。“慢点炒,别糊了。”她抬头看了眼苏晚,“思砚爱吃带点焦边的,你记得多炒会儿。”思砚听见这话,偷偷往灶膛里又添了点柴,被外婆用剥好的毛豆壳砸了手背:“添多了火,锅该烧穿了。”
林砚拎着洗干净的鱼走进来,裤脚还沾着泥点。“钓了六条,够咱们四个吃了。”他把鱼放在案板上,拿起刀开始处理,刀刃划过鱼鳞的声音很轻,“今天水凉,鱼都藏在石头缝里,费了好大劲才钓上来。”思砚看着他指尖灵活地剔除鱼内脏,想起小时候林砚总把最大的鱼让给他,自己啃鱼骨头都啃得香。
“思砚,把腌料递过来。”林砚头也不抬地说。思砚赶紧从橱柜里翻出装着盐、料酒和姜片的小碗,递过去时不小心碰掉了灶台上的油罐,半罐油洒在地上,在火光里闪着亮。“笨手笨脚的。”苏晚嗔怪着,拿抹布过来擦,“小心别滑倒,这油滑得很。”她弯腰擦地时,发梢垂下来,扫过思砚的手背,像羽毛轻轻拂过。
外婆看着这场景,剥毛豆的动作慢了些,嘴角却噙着笑。灶膛里的火渐渐稳了,思砚往里面添了根粗柴,听着木头慢慢燃烧的声音,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他想起去年冬天,也是这样的傍晚,他发烧躺在床上,外婆坐在灶前熬姜汤,林砚冒雪去镇上买药,苏晚守在床边给他擦汗,药的苦味里,总混着灶间的烟火气。
“鱼好了!”林砚把煎得金黄的小鱼盛进盘子,油香混着姜味飘过来。苏晚端上炒青菜,外婆把毛豆倒进锅里翻炒,思砚赶紧把碗筷摆好——四个粗瓷碗,四双竹筷,摆得整整齐齐。窗外的天色暗下来,檐角的灯被点亮,昏黄的光透过窗纸照进来,把四个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像幅会动的画。
吃饭时,思砚被鱼刺卡了喉咙,苏晚赶紧给他递醋,林砚拍着他的背笑:“多大了还卡鱼刺?小时候吃鱼都是我给你挑干净的。”外婆夹了块最大的鱼腹给他:“这块没刺,慢点吃。”思砚嚼着鱼肉,鲜美的滋味里,混着酸豆角的脆、青菜的嫩,还有灶膛里松枝的烟火气,觉得比任何山珍海味都香。
饭后,林砚去洗碗,苏晚帮忙收拾灶台,外婆坐在灯下拉着思砚说话。“你林叔今天说,村西头的老槐树要移栽,问你要不要去看看。”她手里转着纳鞋底的线,“那树有年头了,你小时候总爬上去掏鸟窝,摔下来过三次,每次都哭着喊外婆。”
思砚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灶膛里的火已经灭了,只剩点余温,可他觉得浑身暖烘烘的。窗外传来苏晚和林砚的笑声,大概是在说他卡鱼刺的糗事。檐角的灯随风轻轻晃,把影子摇得软软的。
他突然明白,所谓的家,或许就是这样——灶膛里跳动的火苗,饭桌上蒸腾的热气,还有身边人笑着数落你的糗事,却把最好的那块鱼腹夹给你。这些细碎的、带着烟火气的瞬间,像外婆纳鞋底的针脚,一针一线,把日子缝得结结实实,暖得人心头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