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堡里头，牛德四仰八叉地瘫在角落里最软和的那张戊土草垫上，肚皮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麒小瑞——那头被他顺手捞回来的小麒麟——就团在他暖烘烘的肚皮上，睡得那叫一个香，小呼噜打得噗噗的，偶尔还蹬两下小腿儿，也不知道梦见了啥好东西。
“唉，这日子，舒坦……”牛德半眯着眼，牛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甩着，赶着并不存在的苍蝇。他一只前蹄子捏着张灰扑扑、边缘还有点卷的破纸片——就是那【生死簿草稿纸】——另一只蹄子夹着根也不知道从哪儿捣鼓来的炭条，在上面瞎划拉。
纸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牛头，牛角冲天，眼睛一大一小，旁边还鬼画符似的题了几个字：“洪荒第一祥瑞·牛德真人”。
画完，他自个儿瞅了瞅，牛嘴一咧，差点没笑出声。“嘿，祥瑞……咱老牛如今也是有编制、受香火的了？”这念头刚冒出来，他自己就先打了个寒颤，“呸呸呸！想啥呢！安稳，安稳才是福！啥编制不编制的，能吃还是能喝？苟住，苟住才是硬道理！”
话是这么说，可那牛脸上，还是忍不住露出一丝藏不住的嘚瑟。前些日子在人族部落那边折腾，虽说惊险了点，但最后不单没亏，还混了个“牛德祥瑞”的名头，更是跟那边结下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缘分。系统那儿给的什么“人道羁绊值”时不时蹦跶一下，涨上几点，虽然暂时没瞅出有啥大用，但听着就挺唬牛不是？
他懒洋洋地抬了抬蹄子，拨弄了一下面前那面由水汽聚成的镜子。镜子里头，显出的正是那个人族小部落的景象。
几簇篝火燃得正旺，男男女女围坐着，手里拿着串起来的兽肉在火上烤着，油脂滴落，噼啪作响，香气隔着水镜仿佛都能闻见。有几个手脚麻利的，正吭哧吭哧地搭着更结实的草棚子，不再是以前那种风一吹就倒的窝棚了。甚至还有个小崽子，拿着块尖石头，正对着岩壁，认真琢磨着刻画什么。那线条歪七扭八，仔细一看，居然有点像牛德之前留下的那块抽象石板上的图案。
“哟呵？学得还挺快？”牛德眨巴眨巴眼，心里头莫名有点美滋滋的，像瞅着自家不成器的娃终于有点出息了似的。“嗯…看来咱老牛留下的火种和‘艺术传承’，还挺有用…”
这念头刚闪过，他赶紧猛地晃了晃大脑袋，把那点“老父亲般的欣慰”给甩出去。“打住打住！牛德啊牛德，你可醒醒吧！你是牛，不是人爹！安稳日子没过两天，又飘了？忘了被雷劈、被追杀的日子了？”他自言自语地嘀咕着，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胖脸，“低调，低调！当个透明牛，闷声发大财！”
他调整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准备继续他的祥瑞摸鱼大业，琢磨着是再睡个回笼觉呢，还是再给自己画幅更威武的肖像画。
就在这当口——
毫无征兆地！
“嗡——！”
一股难以形容、浩瀚无边、仿佛来自天地之初的恐怖威压，猛地从天而降，瞬间笼罩了整个洪荒大地！
牛德那地堡跟遭了地震似的，猛地剧烈摇晃起来！四周墙壁上原本稳定流转的戊土精气瞬间乱成一锅粥，光点疯狂炸裂，噗噗噗地接连熄灭。头顶上窸窸窣窣地往下掉土渣子。
“哞？！”
牛德一个激灵，直接从草垫上弹了起来，肚皮上的麒小瑞“嗷呜”一声被掀飞出去，滚到角落里，吓得浑身鳞片都炸开了，小眼睛瞪得溜圆，惊恐地四处张望。
“搞、搞什么飞机？！”牛德四蹄发软，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砰砰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这股威压太可怕了，比他之前感受过的任何一次都要恐怖亿万倍！那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仿佛整个天地都在俯首，万物都在屏息！
【叮！警告！检测到至高天道法则波动！源头锁定：紫霄宫！】
【道祖鸿钧法旨已发！目标：三清圣人！内容：即刻前往紫霄宫，议定——封神榜！】
【量劫序幕正式拉开！天道杀机已现！宿主“洪荒老六”身份激活！欢乐值\/骚气值于量劫期间获取效率提升300%！同时提示：作死风险同步提升500%！请宿主务必…把握好分寸！（系统备注：玩脱了本系统可不包售后哦亲！）】
系统那一连串机械又带着点贱嗖嗖意味的提示音，在他脑子里炸开，尤其是最后那句“备注”，差点让牛德一口气没上来。
“封、封神榜？！议定？！”牛德俩牛眼瞪得跟铜铃似的，嘴巴张得能塞进个鸡蛋，“不是…这、这就要开始了？！我这‘祥瑞’的板凳还没坐热乎呢！人族那边草棚子都没搭利索！能不能按套路出牌啊！”
一股子透心凉的寒意，嗖嗖地顺着他脊梁骨往上爬，瞬间传遍了四肢百骸。
他可是门儿清！量劫这玩意儿一旦正式启动，那就是个绞肉场，管你是大罗金仙还是蝼蚁凡尘，一个不留神就得卷进去，身死道消那都是轻的！他牛德好不容易靠着“猥琐发育”和那么一丢丢运气，在人族这边刷了点好感度，混了个看似安稳的窝，正想着怎么继续把这“祥瑞”人设…啊不，牛设维持下去，顺便摸摸鱼呢。
这倒好，道祖直接一张法旨，把桌子都给掀了！
“完了完了完了…”牛德急得在原地直转圈，蹄子踩得地面哒哒响，“鸿钧老爷子您开会就开会，动静搞这么大干嘛？生怕别人不知道要搞大事了吗？这下全洪荒的大能都得被惊动，这还让不让牛安心苟活了！”
他仿佛已经看到，无数道或冰冷、或贪婪、或算计的目光，在洪荒各个角落亮起，量劫的煞气开始弥漫，接下来就是各种算计、厮杀、填坑…
而他牛德，根脚尴尬，实力嘛…咳，跑路还行，正面刚就歇菜，还特么绑了个专坑宿主的破系统，身上那点“欢乐值”在真正的杀劫面前顶个屁用！
“三百倍的收益…五百倍的风险…”牛德哭丧着脸，“系统你这是逼我去死啊！我就想安安静静当个小透明，咋就这么难！”
地堡还在微微震颤，那股令人心悸的天道威压缓缓散去，但留下的恐惧和紧迫感，却像一块巨石，死死压在牛德的心头。
他那短暂的、没羞没躁的“祥瑞”摸鱼时光，宣告彻底破产。
洪荒的天，要变了。而他这头只想苟命的小青牛，似乎已经被卷进了风暴的最中心。
麒小瑞小心翼翼地凑过来，用脑袋蹭了蹭他发抖的蹄子，发出呜呜的安慰声。
牛德低头看了看这小家伙，又看了看手里那张画着滑稽自画像的草稿纸，长长地、长长地叹了口气。
“唉……这倒霉催的洪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