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纯粹的金色光束从孤狼的面甲下爆射而出,却没有想象中的灼热与毁灭。它像一道没有温度的探照灯,缓缓扫过在场每一个人的脸庞。
光束掠过上尉的脸,他那张写满桀骜不驯的方正脸庞瞬间僵硬。他感觉自己不是被光照到,而是被某种无法理解的意志彻底扫描了一遍。从基因序列到灵魂深处,每一个细胞,每一份记忆,都被赤裸裸地摊开,审视,然后打上了一个“无趣”的标签。他身上刚刚熄灭的电光,连一丝重新燃起的勇气都找不到。
光束移到奥古斯都的脸上。这位活了数百年的吸血鬼公爵,第一次失态地微微后仰。那光芒中没有任何神圣的气息,却让他感觉到了比教堂里最圣洁的圣光还要恐怖的穿透力。他引以为傲的血族高贵血脉,在这道光芒下,就像是溪流遇见了大海,除了被同化,没有第二种可能。那是一种生命层级上的绝对碾压。
最后,光束停在了安倍晴明的脸上。这位东洋第一阴阳师的身体,几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他的灵视告诉他,那金光之中,什么都没有。没有能量,没有灵魂,没有信息,它就是纯粹的“存在”,一种超脱于他所有认知体系之外的“存在”。他引以为傲的式神,他沟通阴阳的秘法,在这道光芒面前,都成了小孩子玩的戏法。
宴会厅里安静得可怕。连呼吸声都消失了。坤莎和慕容燕也屏住了呼吸,她们虽然站在孙二狗这边,但同样被孤狼此刻展现出的姿态所震慑。
“怎么,东方的主人,想和我们切磋一下吗?”
打破这份凝固的,竟然还是上尉。他的声音有些干涩,但依旧强撑着一股子硬气。他不能示弱,他代表的是神盾局,是美利坚。他死死盯着孙二狗,试图用挑衅来掩盖自己内心翻江倒海般的惊骇。他觉得对方身后那个铁罐头只是个样子货,真正的威胁还是眼前这个看起来懒洋洋的男人。
孙二狗终于收回了抚摸桌面的手。他没有去看上尉,甚至没有理会他的挑衅。他的动作很慢,慢得像是在演一场默剧。他转过身,缓缓地,一步步地,走到了宴会厅那巨大的落地窗前。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跟随着他的身影。
坤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慕容燕握着剑的手心里全是冷汗。苏映雪扶了一下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得像要穿透孙二狗的背影。
奥古斯都和安倍晴明也转过头,他们同样不明白,这个男人在绝对的优势下,到底想做什么。
孙二狗只是静静地站着,目光透过明亮的玻璃,望向了窗外。
庄园的庭院里,精心布置着各种景观。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位于庭院中央,一座用太湖石堆砌而成的巨大假山。那座假山高十几米,造型奇骏,如同一头蛰伏的猛兽,是整个庄园风水格局的核心。从宴会厅的落地窗看过去,距离足有百米之遥。
“一座山。”孙二狗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在每个人的耳边回响,“放在这里,挡住了月光,有些碍眼。”
碍眼?
上尉愣住了。
奥古斯都皱起了眉头。
安倍晴明眼中闪过一丝迷惑。
这是什么意思?他在点评园林设计吗?
就在他们都以为这只是孙二狗一句没头没脑的感慨时。
孙二狗动了。
他只是很随意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然后,对着百米之外的那座巨大假山,就那么轻飘飘地,凌空,推出了一拳。
那动作,没有带起一丝风声。
他的拳头上,没有附着任何肉眼可见的能量光华。
甚至他的表情,都没有任何变化,平淡得就像只是拂去肩头的一点灰尘。
上尉的嘴角抽动了一下,几乎要笑出声。这是在干什么?表演哑剧吗?隔着一百米打空气?他体内的超级士兵血清告诉他,那一拳的动能,甚至不如一个三岁小孩的挥舞。
奥古斯都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他以为自己遇见了一个深不可测的强者,难道只是个故弄玄虚的疯子?
安倍晴明的眉头也紧紧锁了起来,他完全无法理解这一拳的意义。
然而,下一秒。
所有人的表情,都凝固了。
他们的眼睛,猛地张大。眼球几乎要从眼眶里凸出来。
百米之外,那座雄伟的太湖石假山,还静静地矗立在那里。
但它的底部,最下面的一层石头,忽然,无声无息地,变成了一捧极其细腻的灰色粉末。
不是碎裂,不是爆炸,就是那么凭空地,直接从固态转化为了粉末。
然后,是第二层。
第三层。
就像一个看不见的,最精密的橡皮擦,正在从下往上,一点一点,一寸一寸地,将那座巨大的假山,从这个世界上抹去。
整个过程,没有任何声音。
安静。
一种让灵魂都在颤栗的,绝对的安静。
上尉脸上的肌肉疯狂地抽搐着。他脑子里所有的物理学常识,所有的战斗数据模型,在这一刻,全部崩溃成了碎片。这不可能!这违反了一切能量守恒定律!这是神才能做到的事情!将物质直接分解成分子?不,比那更彻底!是直接湮灭!
奥古斯都握着银质刀叉的手,在剧烈地颤抖。那副被他擦拭得一尘不染的餐具,“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他却毫无察觉。他活了几百年,见过能召唤陨石的巫师,见过能掀起海啸的怪物。但那些力量,都还在“破坏”的范畴之内。而眼前发生的这一幕,已经超出了破坏。这是“创造”的逆向过程,是“抹除”。这是属于造物主的权柄!他引以为傲的血族之力,在这种权柄面前,渺小得像一粒尘埃。
安倍晴明的脸色,在那一瞬间,变得比他身上的白衣还要苍白。他手中的折扇,不知何时已经掉在了地上。他那双能洞察阴阳,看透灵魂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一种情绪。
恐惧。
深入骨髓的,对未知,对神明,最原始的恐惧。
作为一名阴阳师,他比任何人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那一拳,没有动用任何灵力,没有调动任何规则。那是纯粹的,绝对的“意志”。那个男人的意志,跨越了百米的距离,直接作用在了那座假山上,然后下达了一个命令:“你,消失。”于是,那座山,就消失了。
这已经不是武力,不是法术。
这是“道”。
言出法随的,道。
就在他们三个人陷入巨大惊骇的短短几秒钟里,那座十几米高的假山,已经自下而上,被完全“擦”掉了。
一阵秋风恰好从庭院里吹过,卷起了那漫天的灰色粉末。
粉末飘散,如同扬起了一场灰色的雪。
风过之后,庭院中央空空如也。
仿佛那座假山,那块象征着权势和地位的风水石,从来就没有存在过一样。
宴会厅里,落针可闻。
空气仿佛变成了固态的琥珀,将所有人都封印在了里面。
坤莎张着嘴,那性感的红唇久久无法合上,她看向孙二狗的背影,眼神里除了崇拜,更多了一种近乎狂热的信仰。
慕容燕抱着剑,身体绷得笔直,她感觉自己毕生追求的剑道巅峰,在刚才那一拳面前,脆弱得就像一张纸。
苏映雪推眼镜的动作,僵在了半空中。作为这一切的策划者和分析者,她的大脑第一次出现了宕机。她所有的计算,所有的预案,在这一拳面前,都显得那么可笑。她终于明白,孙二狗的力量,已经完全超出了她能理解和计算的范畴。他不是棋子,甚至不是棋手。他是那个可以随时掀翻棋盘的人。
孙二狗缓缓转过身。
他收回了拳头,依旧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了他的三位客人身上。
上尉“咕咚”一声,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沫。他缓缓地,极其僵硬地,将自己翘在桌上的双脚,放了下来。然后,他慢慢坐直了身体,双手放在膝盖上,像个第一次面见长官的新兵。他脸上的所有粗野和傲慢,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敬畏和紧张。
奥古斯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弯下腰,想要捡起掉在地上的刀叉,但他的手抖得太厉害,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最后,他放弃了。他站起身,对着孙二狗,优雅而标准地,行了一个古老的贵族抚胸礼。他的头颅微微低下,那是一种对更高位阶者,发自内心的臣服姿态。
安倍晴明也站了起来。他没有说话,只是对着孙二狗,深深地,九十度地,鞠了一躬。在东洋的礼仪里,这是对师长,对君主,才能使用的最高敬意。
之前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烟消云散。
没有威胁,没有谈判。
孙二狗只用了一拳,就让这三个代表着地球上最顶尖势力的使者,彻底明白了谁才是这里的主人。
“现在…”
孙二狗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这片令人窒息的安静。
“我想,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聊聊了。”
他走回到主位,重新坐下。
“关于京城,关于你们,也关于未来。”
他的目光扫过三人,那平静的眼神,此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首先,第一条规矩。”
孙二狗伸出一根手指。
“从今天起,在京城,我就是规矩。”
他看着脸色惨白,额头渗出冷汗的三人,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
“谁赞成?谁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