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传说,“夜半安魂曲”,也是这块地儿流传最广的一个传说。
那公园建成后的第三年,也就是1961年的夏末。刚过九点,刚过九点,哈尔滨的天就黑透了,公园大门准时上锁,铁丝网后的园区陷入一片沉寂。
住在公园附近革新街的赵伟,刚从中学毕业,最爱听老人们讲过去的奇闻异事。守墓人的传说传到他耳朵里时,他组织了一群小伙伴去一探究竟,“咱们去看看,到底是真鬼还是老保安吓唬人。”
五个人都是接近二十岁的年纪,三个男生两个女生。除了赵伟,还有他的同班同学李建国、孙志强,以及哈尔滨外国语学院的学生刘芳和她的室友王淑兰。
刘芳是这群人里唯一懂俄语的,被拉来当 “翻译”。王淑兰胆子小,是被刘芳硬拽来的,她手里攥着一串佛珠,一路上都在念叨 “阿弥陀佛”。
出发前,几人做了 “充分准备”:赵伟带了一把老虎钳,用来剪开铁丝网的豁口。李建国揣着两个充电手电,还偷了家里的打火机和蜡烛。孙志强最实在,扛着一把铁锹,他说的是, “真遇到事,挖个坑还能躲躲”,惹得众人一阵哄笑。
晚上十点半,公园的值班灯熄灭后,几人绕到园区西侧的铁丝网旁。赵伟用老虎钳把铁丝网掰成,能容一个人钻过去。 几人依次钻进园区,落地时踩在松软的草坪上,没有发出太大声响。
几人带着手电筒,在公园里四处游荡,快到午夜时,他们走到了曾经圣母安息教堂的位置,也就是现在过山车轨道的下方。
几人沿着主路往中心走,路过钟楼时,赵伟特意停了停,用手电照了照门洞。里面空空的,只有积灰的碎石子,没有传说中的马灯。
“看来守墓人的传说是假的。” 孙志强嘀咕了一句,刚要往前走,却被刘芳拉住了。“别说话,听。” 刘芳的脸色有些白,“好像有声音。”
众人屏住呼吸,侧耳倾听。能听到夜风吹过树叶,发出 “沙沙” 的声响,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狗叫,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孙志强刚想嘲笑刘芳胆小,赵伟摆了摆手。他也听到了,那是一种极轻的声音,像是有人在低声吟唱,断断续续,忽远忽近。
“往那边走。” 赵伟指着过山车轨道的方向,“声音是从那边传来的。”
几人互相看了看,虽然心里发怵,可最后好奇心还是压过了恐惧,跟着赵伟往轨道下方走。这里是公园的核心区域,也是当年圣母安息教堂的旧址。
施工时,赵伟的父亲来这里干过活,说挖地基时挖出过不少彩色玻璃碎片,后来都被当成垃圾运走了。
等走到轨道正下方,那声音突然清晰了些。赵伟示意大家蹲下,他自己先将耳朵贴在地面上。歌声是在脚下,不是幻觉,是实实在在的俄语吟唱,带着一种哀伤,每一个音节都咬得很准。
“是真的…… 真有声音……” 赵伟的声音发颤,刚说完旁边的李建国也急着把耳朵贴了上去,刚贴稳,他就 “嘶” 了一声,“妈的,听得清清楚楚!有人在底下唱歌!”
“都贴紧点听,别出声。” 刘芳的声音很稳,但脸色发白,她挪到赵伟旁边的位置,将耳朵贴在地面上。作为哈尔滨外国语学院俄语系的学生,她一听就认了出来。
这是东正教安魂曲里的《永恒安息》,是她去年在系里的老资料室见过的乐谱,曲调古老,现在很少有教堂还会唱。
歌声变得更加清晰,像是有一个十几人的唱诗班在地下吟唱,声部搭配得恰到好处,没有一丝杂乱。刘芳屏住呼吸,仔细分辨歌词,断断续续听出几句:“主啊,赐他们永恒的安息……”“让你的慈爱光照他们……”“引领他们脱离黑暗,走向光明……” 都是祈祷逝者安息、升入天堂的内容,每一句都唱得格外虔诚,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
“会不会是隔壁工厂的广播?” 李建国突然开口。
刘芳立刻摇头:“不可能,这是最古老的俄语版本,发音是沙俄时期的,现在的广播根本不会播这个。而且你听,没有电流声,是真人唱的。”
他们在原地蹲了半个多小时,膝盖都麻了,歌声却一直没有停止,反而越来越清晰。王淑兰终于忍不住,开始小声的哭。
赵伟看了看表,指针指向十一点四十五分。他刚想开口说 “撤吧”,突然感觉地面轻微震动了一下。紧接着,歌声里突然加入了断断续续的风琴声。
“走!赶紧走!” 赵伟猛地站起身,拉起还在发抖的王淑兰,“再待下去要出事!”
孙志强也反应过来,扛起铁锹就往铁丝网的方向跑,李建国抓着手电,一边跑一边回头照,光柱里的地面空无一人,可那歌声和琴声一直很清晰,就像跟在他们身后追着的一样。
几人跌跌撞撞的跑着,路过钟楼时,王淑兰突然尖叫:“灯!有灯!”
赵伟回头一看,钟楼的门洞深处,真的亮起一点昏黄的光,和传说里的马灯一模一样。没人敢停下,连滚带爬地跑到铁丝网豁口,孙志强用铁锹柄撑开铁丝,几人依次钻了出去,直到跑回路灯下,才敢停下来喘口气。
第二天一早,赵伟顶着黑眼圈去了学校,把事情告诉了同班同学。刘芳则在俄语系的自习室,跟室友们复述了歌声的旋律和歌词。李建国和孙志强更是在工厂的宿舍里,添油加醋地讲了半夜,连 “地面震动” 都描述成了 “鬼在敲门”。
消息就这么传开了,从学校、工厂传到街道,再传到更远的地方。没过多久,越来越多的人声称在深夜听到了公园地下传来的安魂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