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槐树下那个迅速消失的、如同鬼魅般的灰色风衣背影,像一根冰冷的针,猝不及防地扎进了盛之意因演讲成功而略显得意的情绪里,让她瞬间从头皮麻到了脚后跟!
是他!那个在山林中如同猎豹般矫健、枪法精准、差点让他们交代在那里的黑影!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是巧合?还是……一路跟踪她来的?!
巨大的危机感如同冰水浇头,让盛之意瞬间清醒。她刚才那番高调的演讲,恐怕不仅引起了普通群众的注意,更可能将自己彻底暴露在了这些隐藏在暗处的敌人眼中!
台下,掌声和议论声仍在继续,不少人用好奇、敬佩甚至狂热的目光看着她。主席台上的干部们表情复杂,那个分头干部更是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显然没想到风头会被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抢光。
但盛之意已经无心理会这些。她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脸上迅速恢复了那混不吝的平静,甚至带着点不耐烦,将铁皮喇叭随手塞回那个还在发愣的民兵手里,对着主席台方向懒洋洋地摆了摆手:
“行了,该说的都说了,你们继续。”
说完,她不再看任何人,拄着拐杖,转身就朝着王队长他们所在的方向走去。步伐看似从容,实则每一步都绷紧了神经,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警惕着任何可能出现的异常。
王队长和两名护卫立刻迎了上来,他们的脸色同样凝重。显然,他们也注意到了那个不寻常的身影,以及盛之意刚才那番出格的举动所带来的不可控影响。
“盛小姐,我们该回去了。”王队长语气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周围,仿佛在搜寻着什么。
“嗯。”盛之意简短地应了一声,巴不得立刻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一行人不再耽搁,推上自行车,迅速离开了喧闹的广场,朝着镇外别院的方向返回。
回去的路上,气氛比来时更加沉闷和紧绷。王队长骑车的速度明显加快,另外两名护卫一前一后,警惕性提到了最高。盛之意坐在后座,能清晰地感受到王队长背部肌肉的紧绷。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那个灰色风衣男人的出现,意味着什么?
第一种可能,他是“先生”或者傅管家派来监视她的人。但如果是这样,他没必要躲藏,完全可以像王队长他们一样明着来。而且,他那身气质和身手,与王队长这些“眼线”截然不同,更像是……专业的行动人员。
第二种可能,他是山中那个秘密据点的人,是“敌方”势力。他跟踪到这里,是为了确认她的身份,或者……寻找下手的机会?如果是这样,那她的处境就极其危险了!
第三种可能,他是朱霆口中“上面”的人,是那天最后开枪相助的神秘第三方。但他为何要如此鬼鬼祟祟地窥视她?
无论哪种可能,都预示着平静的日子即将结束,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
回到别院,已是下午。傅管家竟然等在门口,脸上看不出什么异常,依旧是那副标准的微笑。
“盛小姐回来了。今日大会,可还顺利?”他仿佛随口问道。
盛之意盯着他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出些许端倪,但那双眼眸深邃如同古井,波澜不惊。
“顺利得很!”盛之意咧嘴一笑,带着点嚣张,“还给台上的领导们‘帮’了个忙呢!估计他们这辈子都忘不了老娘了!”
她故意说得含糊,想看看傅管家的反应。
傅管家笑容不变,眼神却几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意:“盛小姐能力出众,令人印象深刻。想必……很多人都记住您了。”
很多人?
盛之意心里冷笑,这老狐狸,话里有话!
她没再接茬,拄着拐杖径直往里走。经过庭院时,看到朱霆正带着三个孩子在晒太阳,朱婷婷也坐在一旁做着针线活。看到她回来,朱霆的目光立刻投了过来,带着询问。
盛之意几不可察地对他摇了摇头,示意情况复杂。
回到房间,关上门,盛之意才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感觉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与那些藏在暗处的毒蛇周旋,比真刀真枪地干仗更耗心神。
她将镇上的经历,尤其是那个灰色风衣男人的出现,低声告诉了朱霆。
朱霆听完,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眼神锐利如刀:“他认出你了。”
不是疑问,是肯定。
“八成是。”盛之意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妈的,早知道就不出那个风头了!”
“现在说这些没用。”朱霆冷静地分析,“他出现在镇上,有两种可能。一,我们的行踪一直在对方监视之下。二,他是冲着你今天的举动去的。你今天的表现,太扎眼了。”
盛之意何尝不知。她原本只是想搅混水,看看有没有机会,没想到直接把鲨鱼引来了。
“接下来怎么办?”她看向朱霆,第一次在这种事情上,明确地寻求他的意见。
朱霆沉吟片刻,低声道:“以静制动。他们既然已经注意到你,必然会有下一步动作。我们等。”
“等?”盛之意皱眉,“等着他们来搞我们?”
“等他们露出破绽。”朱霆目光沉静,“傅管家,那个男人,还有山里的据点……他们之间,不可能铁板一块。我们需要找到那个缝隙。”
盛之意明白了。眼下敌暗我明,盲目行动只会更被动。不如稳住阵脚,加强戒备,等待对方先出招,再寻找反击的机会。
接下来的两天,别院内外看似一切如常,但那种无形的张力却几乎凝成了实质。王队长带来的那些“眼线”干活更加卖力(或者说监视得更紧),傅管家出现的频率似乎也高了一些,总是带着那抹令人捉摸不透的笑容,问些不痛不痒的问题。
盛之意和朱霆则表现得异常安分。盛之意不再提去后山的事,甚至对“养殖大业”也显得兴致缺缺,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房间里“养伤”,或者陪着孩子们。朱霆则继续他的康复训练,沉默寡言。
他们在暗中积蓄力量,等待时机。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就在他们以为能暂时获得喘息之机时,一个从镇上匆忙赶回来的护卫,带来了一个如同炸雷般的消息——
刘艳红,果然作妖了!而且闹出了惊天动地的大事!
她竟然真的摸到了县革委会副主任李国富的家,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潜入进去,拿着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一瓶强烈农药,逼着李国富和他那个新秘书李蓉,当着闻讯赶来的邻居和干部的面,承认他们“乱搞男女关系”、“贪污受贿”、“迫害无辜”!
李国富和李蓉自然矢口否认,试图夺下农药瓶制服刘艳红。在激烈的争夺中,农药瓶被打翻,刺鼻的液体泼溅出来,刘艳红、李国富和李蓉三人都有不同程度的沾染!
现场一片混乱!
李国富和李蓉被紧急送往医院洗胃抢救,据说情况很不乐观。
而刘艳红,在混乱中……竟然趁乱逃脱,再次不知所踪!
现在县城里已经传疯了,各种版本的流言蜚语满天飞,李国富名声扫地,前途尽毁!
听到这个消息,盛之意和朱霆都愣住了。
他们料到刘艳红会去报复,但没想到她会用如此极端、如此惨烈的方式!这简直是同归于尽!
“她疯了……彻底疯了……”盛之意喃喃道。虽然厌恶刘艳红,但听到如此惨烈的结局,心里也不禁有些发寒。
朱霆眉头紧锁:“李国富倒台,县城权力格局必然震动。这潭水,要被彻底搅浑了。”
而更让他们心头一沉的是,傅管家在得知这个消息后,脸上非但没有丝毫意外,反而露出了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冰冷的微笑。
他对前来汇报的护卫淡淡吩咐道:“知道了。继续留意县城动向,尤其是……关于刘艳红下落的消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盛之意瞬间明白了!
傅管家,或者说他背后的“先生”,根本不在乎刘艳红的死活,也不在乎李国富是否倒台。他们在乎的是,通过刘艳红这把疯狂的刀,搅乱县城的水,吸引“上面”和各方势力的注意力!从而,为他们自己在深山中的秘密据点,打掩护!或者说,进行某种……更隐秘的行动!
刘艳红,从头到尾,都只是一颗被利用到极致的、可怜的棋子!
而现在,这颗棋子似乎还有最后一点“余热”——她的下落不明,成了一个可以继续被利用的悬念和引子!
盛之意感到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这些人的算计,太深,太冷血了!
然而,还没等他们从刘艳红造成的震撼中完全回过神来,第二天上午,一个更让他们意想不到的人,竟然找上了别院的大门——
来的,是朱婷婷那个阴魂不散的前夫,张彪!他脸上带着伤,眼神凶狠,身后还跟着两个流里流气的混混,直接在别院门口嚷嚷起来:
“朱婷婷!你给我滚出来!别以为躲到你哥这儿就没事了!老子因为你倒了这么大霉,你必须给老子赔偿!不然老子一把火烧了这破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