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感温热湿润,岳山猛然回神,怎么又是......
转头望去,只见晴雯衣衫半解,雪肤若隐若现,百褶裙逶迤及地。这般景象惊得岳山目瞪口呆。
再看手中绣着残梅的肚兜,他慌忙掷还晴雯。
未及解释,晴雯已抱着肚兜蹲地痛哭:侯爷就这般嫌弃奴婢么?
今日真是见了鬼了!岳山扶额转身,传话的丫头没说明白?我要的是未穿过的样式,不是你身上这件!
快把衣裳穿好, 的,若叫人撞见成何体统?
晴雯的哭声戛然而止,呆若木鸡。
岳山从指缝间见她仍怔在原地,佯怒道:怎么?莫非真要本侯亲手替你更衣?
不、不敢劳烦侯爷......晴雯慌忙系紧衣带,耳根烧得通红。
晴雯瑟缩着肩膀,慌忙转身系好裙带,指尖微微发颤。
岳山眼底掠过一丝惊艳。这丫头身段纤柔,虽不及宝钗丰润,却别有一番青涩韵味。
此刻晴雯恨不能寻条地缝钻进去。即便被赶出府去,也好过此刻的羞窘。
“莫非我会错了意?天爷……我竟在老爷书房里做出这等荒唐事,传出去可怎么见人……”
正胡思乱想间,忽听岳山温声道:“可收拾妥当了?过来研墨罢。”
“是。”晴雯捏了捏裙角,执起墨锭熟练研磨。这原是她在潇湘馆常做的活计,此刻却品出几分体贴——老爷分明是给她台阶下呢。
“老爷画的什么?”她偷瞄着宣纸问道。
岳山将一张草图推过来:“你且瞧瞧。”
“像是……”晴雯突然掩唇,“莫非府里哪位姐姐有喜了?”
“咚!”岳山轻敲她额头,“整日里瞎琢磨什么?”指着图纸解释:“这是贴身穿的,并非婴孩衣物。”
晴雯盯着那几片单薄布料,耳根发烫:“这、这如何蔽体?”
“要的就是若隐若现。”岳山指向内室,“针线都备好了,只是……”瞥见她空空如也的双手,摇头笑道:“原想让你改件肚兜试试,也罢,现做几套新的罢——记得要能调节松紧的。”
作为能补雀金裘的巧手,岳山对她满怀期待。
晴雯本就渴望在府中立足,如今岳山需要她,更想展现自己的才能。
她沉思片刻,轻声道:“老爷想要的,大概是像软蚕丝那样穿在身上有微微收紧的感觉。但这种料子极贵,需用上等蚕丝醋泡多道工序制成,费时费力,做成衣裳实在不易。”
她翻动图纸,补充道:“老爷画的这些样式,更像是要售卖的,可这样的工艺作坊难以量产。”
岳山急切道:“可有别的办法?”
缺乏弹性材料,岳山的衣物与此世并无本质区别,仅凭创意与节省布料,难以形成优势。
晴雯目光扫过帷帐,忽然灵光一闪:“有了!老爷,我想到了!”
岳山欣喜道:“快说!”
晴雯快步走到桌前,岳山连忙拉开椅子扶她坐下。只见她拿起剪刀,剪下两条轻薄布料,反复折迭后用蜡油定型。
她解释道:“将这两条褶皱如裙褶般首尾相连缝在腰间,接口处设抽拉机关,便能收紧或展开布料。再与老爷设计的衣料结合,做成双层,便可由厚转薄,达到半遮半露的效果。”
“接口处可绣蝴蝶遮掩,既美观又隐蔽。只是这布料旧了,需烫平密封才更妥帖。”
岳山惊叹不已,此法虽不及弹性材料,却已是最佳替代方案。尤其适用于他设计的衣物,无需多次穿着,正合其用。
他连声道:“好!先做几件试穿,我们再改进。”
晴雯擦干泪痕,郑重应下:“老爷放心,我定不负所托!”
忽然,她脸颊泛红,低声道:“做完后……要我穿吗?”
岳山挑眉:“自然,这屋里就你我二人,难道我穿?放心,事成后少不了你的赏银。”
晴雯暗暗撇嘴:“银子有何用?不如给些实在的。”
察觉她的失落,岳山拉过凳子挨近,揽住她的肩柔声道:“我不知你为何这般怕我,但这里是你家,没人会赶你走。”
他顿了顿,笑道:“往后别再轻易……你这般年纪,寻常人哪经得住这般撩拨。”
晴雯心头一暖,长久的心结终于解开。
岳山侧过脸,晴雯在他颊边轻轻一啄,老爷若真想要,且等奴家心里踏实些……
嘶——岳山抽气低笑,你这勾魂的小冤家!
……
得了岳山夸赞,晴雯连制五六件新样,件件试穿与他瞧。那玲珑身段裹着艳色衣料,直教人挪不开眼。
晴雯红着脸捧着几块未完工的料子退出书房,恰逢晚霞漫天,倒掩住她满面羞色。这些巴掌大的绸缎片儿,原是拿回房琢磨新式的,此刻却烫手似的叫她不敢抬头。
哎哟!哪个不长眼的——
心神恍惚间,晴雯与来人撞个满怀。肚兜散落满地,她跌坐在地,正对上司棋惊诧的脸。
侯爷就赏你这些碎布头?司棋挑眉。
你懂什么!晴雯慌忙拾捡,这是要赚大钱的宝贝!
司棋眼珠一转,假意帮着收拾,暗中却藏起一片。待晴雯走远,她掏出那绯红绸料细看:这般露骨的样式……莫非侯爷好这口?
她攥紧布料疾步往回走:得赶紧让姑娘换上,保准叫侯爷看直了眼!
姑娘快瞧!司棋举着绸料冲进内室,咱们要时来运转啦!
司棋风风火火冲回院子,反手闩紧门窗,一屁股坐到迎春榻前。
矮几上摊着棋谱,迎春正凝神琢磨棋路,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这丫头向来莽撞,迎春早习以为常。
见主子仍不紧不慢摆弄棋子,司棋一把按住她手腕:等听完奴婢的话,姑娘若还能安心下棋,我绝不再多嘴半句!
迎春这才搁下云子,慢悠悠道:不是说要带东西回来?怎的倒像闯了祸似的......莫非在外头做了贼?
这儿可不是荣国府,若真犯了事,趁早向侯爷请罪去。
司棋抓起茶盏灌了一大口,急道:是姑娘的大事!您整日闷在屋里,可知外头都传疯了?
先是侍书拉着三姑娘商量侍寝的勾当,接着撞见香菱和秦姑娘嘀咕肚兜媚术——
最巧是回来路上,正逮着晴雯从侯爷房里偷送肚兜,我顺手给姑娘捎了件。
迎春听得发懵,半晌才抓住重点:你竟敢偷拿侯爷屋里的东西?还不快......
重点是这个吗?司棋急得直跺脚,如今满屋子人都在争宠,连新来的都扑上去了,姑娘还在这儿装糊涂!
侯爷眼里只有林姑娘,剩的残羹冷炙谁不抢?偏姑娘跟没事人似的!
玛瑙棋子从迎春指间簌簌滑落。她嘴唇颤了颤:三妹妹她......当真......
我的好姑娘!司棋一把掀翻棋盘,荣国府把您送来时打的什么算盘?大老爷当初要卖您换五千两银子,如今不过换个法子巴结侯爷罢了!
迎春去抓《太上感应篇》的手被死死按住。司棋眼底烧着火,逼得她无处可逃。
迎春无奈叹息,低声道:“我又能如何?不过是个平凡女子,一无是处,连三妹妹都比我聪慧,如何能讨侯爷欢心?”
“况且侯爷心仪林妹妹,我若多事,岂不惹人笑话?”
司棋不依不饶:“侯爷喜欢林姑娘众人皆知,可府中谁不在侯爷面前献殷勤?林姑娘将来是正室,可侯府子嗣繁盛,总不能全指望她一人吧?”
“再说句不中听的,姑娘出身庶女,即便嫡女也未必配得上如今显赫的侯爷。贾家早已今非昔比,在此做个妾室,已是姑娘最好的出路。”
“在荣国府时,谁曾关心姑娘死活?大老爷、太太可曾问过姑娘冷暖?”
“非但无人过问,反倒让那些刁奴欺辱姑娘,偷窃首饰,反诬姑娘。难道姑娘宁愿在荣国府忍气吞声,也不愿在侯府过自在日子?”
“讨侯爷欢心罢了,众人皆如此,有何丢人?”
迎春挣脱司棋的手,慌乱起身,背对铜镜,镜中映出她绯红的面颊。
她轻掩双颊,只当是晚霞映照,并非本意。
可心跳如鼓,却揭穿了她的自欺。
见识过安京侯府的富贵,司棋怎肯再回荣国府?
按侯爷喜好,即便姑娘未成婚,她亦可代为试婚。
作为陪嫁丫鬟,即便姑娘为妾,她也愿留在定国公府,而非另寻他处。
司棋快步绕至迎春面前,按住她的肩膀摇晃。
“姑娘还想什么?火烧眉毛了,还犹豫?”
迎春羞怯侧首:“我资质平庸,如何入得了侯爷的眼?府中 如云,何必自取其辱?”
司棋当即取出碎布,在她眼前一晃:“这便是我们的法宝!”
“这是何物?”
迎春接过,触手轻薄,大小如帕。
“肚兜?”司棋挠头,略显尴尬,“晴雯说是肚兜,可我瞧不出如何穿。这般短薄,倒似裁衣余料。”
“但姑娘放心,侯爷喜爱肚兜千真万确。若姑娘穿上,不慎被侯爷瞧见,定能引他注目。”
迎春闻言,立时丢开碎布,轻啐道:“呸!你将我当作何人?那等卖笑女子吗?”
“用这等下作手段勾人,不如让我回去受苦!”
司棋急忙拾起碎布,拂去灰尘。
“姑娘,这是何意?”
迎春这般反复无常,令司棋心中不悦,“烟花之地的女子固然轻浮,不及姑娘冰清玉洁,可姑娘细想,即便是青楼头牌,容貌身段也未必胜过姑娘,却能引得男子痴迷,挥金如土,靠的不就是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伎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