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片广袤的深空中，偶尔能看到一些孤零零的矮星悬浮在虚空，它们没有被任何超空间通道连接，像是被宇宙遗弃的孤儿。
偶尔也能看到一些零散的、稀碎的微型航道群，串联着两到十颗恒星，仿佛散落在黑色天鹅绒上的破碎钻石。
“诞生在这种区域的文明，还真是有点倒霉咯。”白牧辰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被锁死在狭小的笼子里，连仰望星空的资格都被剥夺了大半。
不过，截至目前为止，汐音并没有在这片荒凉的区域发现任何文明存在的迹象。
航行枯燥而漫长，时间的概念在这里变得模糊。
……
时间轴拨回到现在，也就是公元2157年的年底。
就在不久前，她刚刚向海索斯隐修会的领袖索隆寻求了场外援助，并得到了关于地球考古僵局的答复。
索隆带来的虚境启示是这样说的：“根据启示的指引，在瑟琳格式塔的疆域方向，您必然会有所收获。”
汐音这边的白牧辰立刻回忆起了这个重要的信息。
等等！
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还有汐音当年带着自己前往的方向……
站在南门二那边看去，依旧算得上是瑟琳文明的疆域方向！
也就是说，汐音当初死活不肯说、非要带自己去的地方，恰恰就是那个能够解决自己如今“考古需求”的地方？
白牧辰不由得感到一阵古怪。
这就很有意思了。
自己在2157年才因为考古受阻去寻求虚境的帮助，得到了指引。
但在早在九年前的2148年，汐音就已经在往那个“答案”所在的地方带了。
所谓的启示，竟然应验在了自己尚未寻求帮助的过去？
这算什么？因果倒置？还是预知未来？
白牧辰皱了皱眉，但很快又舒展开来。
“呃，考虑到那是虚境……这种唯心维度的力量能够超越线性时间的束缚，好像也没什么不可思议的？”
既然是虚境，那没事了。
逻辑闭环。
时光在寂静的深空中悄无声息地流逝，对于在亚光速状态下航行的旅人而言，窗外的星景几乎是凝固的永恒。
依靠着“虚动量嫁接环”对时空的奇妙干涉，星海拾贝号在没有超空间航道的荒原中硬生生开辟出了一条通路，跨越了常理难以逾越的天堑。
终于，航行日志上的时间定格在了公元2215年10月14日。
这是一段漫长的旅程，67年时光，长到足以让一个普通人类从青涩走向暮年。
但对于拥有无限寿命的白牧辰与汐音而言，不过是漫长生命中一段稍显枯燥的插曲。
“我们到了。”汐音轻柔的声音打破了舰桥内维持许久的宁静。
白牧辰从沉思中惊醒，快步走到巨大的观察窗前。
这里是深空的彼岸，一片被主流宇宙遗忘的极小孤立星域，贫瘠的超空间航道网络仅仅串联起了二十九颗恒星，宛如大海中岌岌可危的礁石群。
然而，当星舰的传感器将前方的画面投射到白牧辰面前时，她有些惊呆了。
眼前展现的，是一幅与这个偏远穷乡僻壤完全不相称的宏大场面。
行星系中有一颗巨大的气态巨行星，它的轨道上并非空无一物，而是排列着数量足以让密集恐惧症患者当场晕厥的庞大舰队。
系统扫描给出的数字有点吓人——近一百三十万艘各级战舰！
它们静静地悬浮在虚空中，宛如一片钢铁铸就的森林。
误入天家了属于是！
在这片森林中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那些体型堪比小行星的旗舰，其轴长甚至达到了惊人的近百公里，极个别甚至逼近了200公里。
这已经快赶上海南岛，比地球上某些小国都大了。
哪怕是在太空中，它们也恍若神话传说中顶天立地的泰坦巨神，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但最让白牧辰在意的，并非单纯的数量或体积，而是这支舰队那有些混乱却又相对统一的风格。
仅仅是粗略一扫，她就分辨出了四十余种截然不同的工业美学设计。
有的战舰线条硬朗，充满了粗犷的暴力美学；有的战舰表面覆盖着类似甲壳和菌毯的生物质，仿佛活着的利维坦；有的则通体晶莹剔透，如同水晶雕琢的艺术品；还有的呈现出让人眼花缭乱的非欧几何结构，挑战着人类的视觉逻辑。
若真要细分下去，这里至少汇聚了数百种源自不同文明的美学风格。
这是一支由多文明组成的庞大联军。
“我这是误入天堂之战的片场了吗？”白牧辰嘴角抽搐，不由得吐槽了一句。
这种夸张的阵势，让她不禁怀疑，就算是如今猎户臂文明圈的所有势力联合起来，能不能在这支联军面前撑过一个回合？
不知道他们的科技水平究竟到了什么地步。
是微电纪元晚期吗？
白牧辰在思考。
即便不是，但能够制造并维护长达近百公里的巨舰，说明他们在材料学和结构工程上，很有可能已经把天然相锁材料的相关科技树点得差不多了。
虽然存在缺陷，姑且也算他们发展到了微电纪元晚期吧。
或许可以称之为——半步微电纪元晚期巅峰大圆满文明。
就在白牧辰胡思乱想之际，星海拾贝号的通讯频道亮了起来。
两道来自对方旗舰的定向通讯几乎同时抵达，投射在了全息屏幕上。
第一条信息简洁明了，没有多余的寒暄，透着一股标准的人工智能管家风格。
【识别码确认：瑟琳格式塔-星海拾贝号。】
【认证状态：通过。】
【权限等级：特级盟友。】
【欢迎归来，尊敬的瑟琳使者。引导信标已激活，航道净空，请跟随指示前往永世摇篮号泰坦母舰第泊位停靠，期间请保持应答器开启。】
而紧随其后的第二条信息，画风截然不同。
那显然不是自动生成的格式文本，而是一封由专人撰写的短讯。
【致银河上国之孑遗：虽未曾谋面，亦不知您尊姓大名，但关于上国的传说在这片星空下流传已久，万枢星盟远征军全体成员，对于您的到来表示最诚挚的欢迎，愿您的目光能为这片荒芜之地带来久违的星光。】
显然，在这个遥远的星际联盟眼中，那个已经消逝的银河上国依旧拥有着不可撼动的历史分量，无法妨碍他们对汐音带来的这位客人致以最基本的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