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亮躺在冰冷的地板上,看着苏母攥着衣角连连后退的模样,心像被浸了冰水似的,凉得发颤。
他明明是盼着母亲来救自己的,可从苏母进病房到现在,拢共就看了他两眼。
第一眼是见着他这副 “耄耋模样” 的震惊,跟着就把火撒到了房璐身上;
第二眼是听到他声音后的惊恐,直接跳着后退,那眼神里的拒绝,比村头野狗见了生人还明显。
“娘……”
苏亮想喊,喉咙却发紧,眼泪先涌了上来。
他原以为母亲总会心疼他的,可现在看来,自己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连亲娘都嫌恶。
正难受着,就见苏母盯着他的脸,突然红了眼:“这眉眼…… 跟你爷爷年轻时九成像,可怎么老得这么快?”
这话像根救命稻草,苏亮赶紧 “呜呜” 哭起来,想把一肚子委屈都倒出来。
可哭到一半,下巴没稳住,上下牙 “咔嗒” 一声咬在了舌尖上,钻心的疼让他瞬间闭了嘴,眼泪却还在往外涌,只能憋着声抽气。
更倒霉的是,没忍住的眼泪顺着眼角流进鼻孔,他猛地吸了口气,直接被呛得剧烈咳嗽,眼泪鼻涕糊了满脸。
苏母看得愣在原地,连怒火都忘了;
一旁的房璐更是目瞪口呆 —— 活了这么大,还是头回见有人能被自己的眼泪呛着。
他偷偷抹了把汗,心里只剩一个念头:杜永再邋遢好歹不折腾人,苏亮这倒霉劲儿,简直是祖宗级别的难伺候!
趁着苏母和苏亮都没注意自己,房璐悄悄往后挪,脚刚踏出病房门,就像脱了缰的野马似的拔腿就跑。
风吹过耳边时,他还在心里发誓:谁爱来照顾苏亮谁来,就算大队长亲自来请,他也绝不会再踏进来半步!
房璐跑远后,病房里的沉默又压了上来。
苏母蹲在地上,看着地板上蜷缩的苏亮,越想越难受:“好好的儿子,下乡前还是个精神小伙,怎么才多久就变成这样了?你跟娘说,到底是谁把你害成这样的?”
说着,她扫了眼空荡荡的病房,突然发现连张病床都没有,苏亮就直接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顿时火气又冒了上来:“这医院是怎么回事?寒冬腊月的,让病人睡地上?冻出个三长两短谁负责!”
苏亮听着母亲的质问,嘴动了动却没敢出声。
他哪敢说,一开始是有病床的,可自己躺上去没多久就磕破了脑袋;
至于为什么会突然变老,他更说不清楚 —— 那天在任务田干活,前十分钟还好好的,后十分钟就觉得浑身发沉,再照镜子时,头发就白了大半。
这些倒霉事堆在一起,他连解释都觉得像在编瞎话。
苏母见他不说话,心里的疑云越来越重,忽然想起什么:“你跟秦菲不是一起下乡的吗?你都住院这么久了,她怎么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这话一出口,苏母自己先皱了眉。
她猛然记起秦菲的身份 —— 间谍的女儿,之前就觉得这姑娘心思深,当时还想着让苏亮吃点亏,自己好趁机教训秦菲,所以才没多管。
可现在苏亮变成这样,秦菲又突然消失,一个可怕的念头窜了出来:“是不是秦菲把你害成这样的?”
苏亮被这话问得一怔,沉默了许久,才小声说:“我不知道是谁害我…… 秦菲她,下乡后就变得神神秘秘的,经常一个人消失,我问她去哪了,她要么不说,要么就生气。”
“消失?” 苏母的眼皮子猛地一跳,拍着大腿喊起来,“她一个间谍的女儿,能去哪干好事?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傻!一点警惕心都没有,我怎么养出你这么个叉烧!”
越说,苏母越觉得肝疼,连带着对王满福的火气也上来了:“秦菲无声无息消失这么久,大队里就没人管?王满福那个大队长是吃干饭的?他严重失职,必须得受惩罚!”
苏亮躺在地上,听着母亲的话,脑子却越来越清醒。
这两天他躺在病床上,也忍不住琢磨秦菲的事。
自己以前怎么就跟被下了蛊似的,一门心思喜欢她?
身为苏家的继承人,居然长了颗恋爱脑,以后还怎么干大事?
他甚至隐隐觉得,自己这一身的倒霉事,说不定就跟秦菲有关,可这话他没敢说出口。
他怕显得自己傻,更怕毁了自己在母亲心里最后一点体面。
想着想着,苏亮又把火气撒到了王满福身上。
之前在大队里,王满福就不待见他,天天催着他下地挣工分,干得不好还批评他,从来没给过他轻闲活;
可对许伶呢?
就让她去打猪草 —— 谁不知道打猪草是样子活,村里的孩子都会主动帮衬,许伶天天要么进山要么进城,过得比在城里还潇洒!
“娘,王满福本来就不待见我,” 苏亮闷声说,“要是能让他下一秒就倒霉,换个听话的人当大队长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