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铁壁城在微明的天光中苏醒。
城头的士兵打着哈欠换岗，炊烟从军营伙房袅袅升起，一切都与往日无异。但若有心人仔细观察，便会发现城墙上的阵法光晕流转速度比平时快了三分，巡逻队的间距更密，带队军官的眼神也更加锐利。
帅府后院，陆鸣刚结束晨练。
他赤着上身，露出精悍却不夸张的肌肉线条，汗水顺着脊背滑落。一套简朴的星辰拳法打完，周身隐隐有星辉流转，最后尽数收敛入体。
“盟主好功夫！”院门口传来粗豪的赞叹声。
石大海抱着胳膊靠在门框上，咧着嘴笑：“这套拳看着平平无奇，可每一招都暗合星辰运转的轨迹。老石我看得眼花缭乱，学不来学不来。”
陆鸣接过亲卫递来的毛巾擦汗，笑道：“石大哥要是想学，我随时可以教你。不过你得先改改你那大开大合的性子，这套拳要的是内敛含蓄。”
“得了吧！”石大海摆手，“我这性子改不了，就适合抡大锤砸人。对了盟主，按昨晚的计划，我今天该带快速反应队训练了。可那些小崽子们听说要打内奸，一个个兴奋得嗷嗷叫，我怕他们收不住手啊。”
“收不住也得收。”陆鸣穿上青色长衫，神色严肃，“石大哥，你得跟他们说清楚：我们的目标是控制局面，不是杀人泄愤。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先动手，尤其是对炎阳宗弟子。”
石大海挠挠头：“这……要是他们先动手呢？”
“那就不用客气。”陆鸣眼中寒光一闪，“但必须有确凿证据，最好是当场抓住他们在破坏阵法或与幽冥联络。记住了，我们是正义之师，不能落下口实。”
“明白了！”石大海一拍胸脯，“放心吧盟主，老石我虽然粗，但不傻。对了，厉狂刀那老小子刚才传讯，说西门那边昨晚发现了几波幽冥斥候的踪迹，都被他砍了。他问要不要主动出击，骚扰一下黑风谷？”
陆鸣沉吟片刻：“告诉厉门主，按兵不动。今天下午我会亲自带队佯攻，到时候有他出力的机会。现在先让幽冥那边猜不透我们的意图。”
石大海领命而去。陆鸣走进书房，韩夜已经等在那里。
“盟主，最新情报。”韩夜递上一枚玉简，“赤阳真人今晨天不亮就起来了，在密室里待了半个时辰，出来时脸色不太好。随后他召见了三名心腹弟子，给了他们每人一个储物袋，里面装的应该是……蚀星矿。”
陆鸣接过玉简，神识扫过其中的影像记录。画面中，赤阳真人将三块暗紫色的矿石交给弟子，低声吩咐着什么。虽然听不清内容，但那三名弟子神色凝重，领命后分三个方向离开了驻地。
“跟踪了吗？”陆鸣问。
“派了三组人跟着。”韩夜点头，“一组去了赤炎洞方向，一组往城墙阵基方向，还有一组……去了监军院落附近。”
“监军院落？”陆鸣挑眉，“有意思。继续监视，但不要打草惊蛇。我倒要看看，姬玄重这老狐狸到底想玩什么把戏。”
韩夜迟疑了一下：“盟主，还有一事。涟漪真人那边传来消息，反制阵法的布置遇到点麻烦。赤炎洞对应的城墙区域，地下有三条隐蔽的能量通道，疑似炎阳宗早年埋设的‘地火引线’。如果要布设反制阵法，必须先切断这些引线，但一旦切断，对方立刻就会察觉。”
陆鸣走到窗前，看着东南方向：“不能切断。这样，你告诉涟漪真人，让她在那些引线旁边，再布设一条‘伪装通道’。用星辰之力模拟地火能量的波动，让炎阳宗以为引线还在正常工作。同时，在引线末端加装‘能量分流器’，等他们发动大阵时，将大部分能量导向城外空地。”
“这……技术难度很大。”韩夜皱眉。
“我相信涟漪真人的阵法造诣。”陆鸣笑了笑，“况且，不是还有系统辅助吗？你把这个方案传给她，系统会提供详细的技术参数和布设图纸。”
【叮！已根据宿主需求生成“地火引线伪装及分流方案”，包含七十三种可能变数及应对策略。已传输至涟漪真人处。】
韩夜松了口气：“有系统帮忙就好。那我这就去传讯。”
“等等。”陆鸣叫住他，“还有一件事。午时赤阳真人来帅府时，你安排赵乾‘恰好’在偏厅值守。我会和姬玄重演一场戏，你要在暗处记录赵乾的所有反应，包括最细微的表情变化。”
“明白。”
韩夜离开后，陆鸣在书房踱步。离午时还有两个时辰，他需要再做些准备。
“系统，调取姬玄重的生平资料，重点是他与皇室、炎阳宗的交集，以及最近三年的行踪。”
【叮！调取中……姬玄重，六十七岁，金丹中期，大周皇室旁支，曾任禁军副统领，三年前调任北境监军。与炎阳宗交集：五年前曾代表皇室参加炎阳宗开派三百年庆典，与赤阳真人有过私下会面。最近三年行踪：大部分时间在铁壁城，但每年会秘密离城一至两次，目的地不明。系统根据能量痕迹回溯，疑似前往北境深处某处遗迹。】
“遗迹？”陆鸣眼神一凝，“什么样的遗迹？”
【能量特征分析中……遗迹位于黑风谷西北方向约八十里处，地表有强烈的空间紊乱波动，疑似上古战场或秘境入口。姬玄重每次前往都会携带大量灵石和血祭材料。】
血祭材料！
陆鸣心中警铃大作。姬玄重果然不简单！什么为了大周江山，什么取“那个东西”，分明是另有所图！
“继续分析，姬玄重与幽冥方面是否有直接联系？”
【能量痕迹比对中……未发现姬玄重与幽冥生物直接接触的证据。但发现其修炼功法有异常：姬玄重表面修炼皇室正统《九龙诀》，实际体内存在另一股隐蔽的黑暗能量，与幽冥之力有37%相似度，与魔族能量有52%相似度。】
半人半魔？还是修炼了魔道功法？
陆鸣感觉事情越来越复杂了。姬玄重、赤阳真人、幽冥、魔族……这几方势力到底是怎么搅和在一起的？他们的真正目的究竟是什么？
“陛下要的‘那个东西’……”陆鸣喃喃自语，“难道皇帝也知道铁壁城地下有什么？所以才派姬玄重来？”
他忽然想起一个传说：三千年前，人族与魔族在北境展开最终决战，一位人族大能以生命为代价，封印了魔族一位魔尊。封印之地……据说就在铁壁城附近。
难道传说是真的？那位魔尊的封印，就在铁壁城地下？而皇帝想要得到魔尊的力量？
陆鸣倒吸一口凉气。如果真是这样，那姬玄重的疯狂就有了解释——他是在替皇帝寻找并解开封印！
“系统，调取三千年前北境决战的史料，尤其是关于那位人族大能和魔尊封印的部分。”
【叮！史料调取中……警告：相关史料有79%内容被皇室列为绝密，系统仅能获取公开部分。已知信息：三千年前，人族“星耀尊者”与魔族“暗渊魔主”于北境决战，星耀尊者以星辰本源为引，布下“周天星辰封魔大阵”，将暗渊魔主镇压于地脉深处。具体镇压地点不明。】
暗渊魔主！这个名字在魂晶碎片中出现过！
陆鸣恍然大悟。一切都串联起来了——幽冥想要救出暗渊魔主，炎阳宗想要借助魔主之力复兴地火之裔，而皇帝……想要掌控魔主的力量！
而蚀星矿，就是关键中的关键。它能污浊星辰之力，削弱封印；炼制后的蚀星魔核，甚至能吞噬星辰本源，彻底破坏封印大阵！
“好大一盘棋……”陆鸣喃喃道，“所有人都在算计，只有铁壁城的百姓和将士，成了棋盘上的棋子。”
他握紧拳头，眼中闪过坚定之色。
不，他陆鸣不是棋子。他要做那个掀翻棋盘的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临近午时，帅府开始忙碌起来。
陆鸣换上一身正式的盟主袍服，青色为底，绣着银色星辰纹路，既庄重又不失飘逸。他特意让亲卫在偏厅准备了一桌简单的酒菜，营造出“商议要事”的氛围。
姬玄重率先到来，今天他穿了一身紫色监军官服，头戴玉冠，显得格外正式。
“陆盟主，老夫准时赴约了。”姬玄重笑呵呵地拱手。
“监军大人请坐。”陆鸣还礼，示意他坐在主客位，“赤阳真人稍后就到。今日请二位来，是想商议明日的城防部署。毕竟……子时之约，就在眼前了。”
姬玄重眼神微动：“陆盟主已经确定是明晚子时了？”
“八分把握。”陆鸣压低声音，“不瞒监军大人，我昨晚又解析出一段关键信息：幽冥方面提到了‘东南火起，西门鬼至’，这分明就是内外夹击的战术。东南火起，自然是地火焚城；西门鬼至，就是幽冥大军主攻。”
他说话时，目光“不经意”地瞟向偏厅门口。那里，赵乾正垂手侍立，看似目不斜视，实则耳朵微微耸动。
姬玄重会意，也配合着演戏：“那陆盟主打算如何应对？要不要……先控制住可疑之人？”
“现在还不行。”陆鸣摇头，“没有确凿证据，动了反而打草惊蛇。我的计划是……”
他凑近姬玄重，声音更低，但恰好能让门口的赵乾勉强听到：“……在赤炎洞布下陷阱，等他们发动大阵时，用反制阵法将地火能量引向黑风谷方向。到时候，让幽冥大军也尝尝地火焚身的滋味。”
姬玄重“惊讶”道：“这……能行吗？”
“已经安排涟漪真人在布置了。”陆鸣“自信”一笑，“不过这个计划需要严格保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监军大人，您身边那位赵乾……”
“放心。”姬玄重摆手，“赵乾跟了老夫十几年，忠诚绝对可靠。”
两人又聊了些城防细节，这时亲卫通报：赤阳真人到了。
赤阳真人今天穿了一身火红道袍，须发皆张，一副火爆脾气的模样。他一进门就大声道：“陆盟主，找老夫何事？可是幽冥那边有动静了？”
陆鸣起身相迎：“赤阳前辈请坐。确实有要事相商。监军大人也在，我们正好一起议议。”
三人落座，酒过三巡，陆鸣开始切入正题。
“赤阳前辈，您也知道，明晚可能就是决战时刻。”陆鸣神色凝重，“我们得到情报，幽冥方面可能会从西门主攻，同时城内可能有内应配合。这内应……似乎擅长火系功法。”
赤阳真人瞳孔微微一缩，但表面不动声色：“哦？陆盟主怀疑是谁？”
“还没确定。”陆鸣叹气，“可能是炎阳宗，也可能是其他修炼火系功法的散修。不过……”
他话锋一转：“昨晚我解析魂晶碎片，又得到一个信息：内应会在东南方向制造混乱，配合幽冥攻城。东南方向……赤阳前辈，您昨日不是去了赤炎洞吗？可发现什么异常？”
赤阳真人心中一惊，面上却勃然作色：“陆盟主这是什么意思？怀疑老夫？老夫去赤炎洞是为了探查地脉，为加固城防做准备！你若不信，大可派人去查！”
“前辈息怒。”陆鸣连忙安抚，“我不是怀疑您，只是例行询问。毕竟现在是非常时期，每个人都得说清楚行踪。”
姬玄重也打圆场：“赤阳道兄莫生气，陆盟主也是为了大局。这样吧，为表清白，道兄可否将昨日在赤炎洞的所见所闻详细说说？若有异常，我们也能早做准备。”
赤阳真人冷哼一声，但还是“不情愿”地讲述了昨日行程——当然，是经过修饰的版本。他说自己去赤炎洞是为了探查地火波动，发现那里能量异常活跃，可能是幽冥活动引起的，建议加强东南方向的防御。
陆鸣“认真”听着，不时点头。等赤阳真人说完，他忽然问：“前辈可曾注意到，赤炎洞地下是否有隐蔽的能量通道？类似……地火引线之类的东西？”
赤阳真人手中的酒杯微微一颤，酒水洒出几滴。
“地火引线？那是什么？老夫没注意。”
“没什么，随口一问。”陆鸣笑了笑，转移话题，“对了，还有一事。我们发现幽冥在收集蚀星矿，似乎要用来炼制某种魔器。前辈对蚀星矿了解多少？”
赤阳真人的脸色终于变了。
他盯着陆鸣，眼神锐利如刀：“陆盟主，你到底知道了多少？”
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偏厅门口，赵乾的手悄悄按在了刀柄上。
而暗处，韩夜的手指已经扣住了三枚淬毒飞镖。
陆鸣却笑了，笑得很轻松：“我知道的不多，但足够判断谁是朋友，谁是敌人。赤阳前辈，您说呢？”
赤阳真人沉默良久，忽然也笑了，只是笑容有些冷：“陆盟主果然不凡。罢了，事到如今，老夫也不瞒你。蚀星矿确实另有用途，但并非你想的那样。老夫收集蚀星矿，是为了炼制一件法宝，用来对抗幽冥。”
“哦？什么法宝需要用到蚀星矿这种污浊之物？”陆鸣追问。
“这就不便透露了。”赤阳真人站起身，“既然陆盟主不信任老夫，那今日之宴就到此为止吧。告辞。”
他说走就走，丝毫不给挽留的机会。
等赤阳真人离开，姬玄重才皱眉道：“陆盟主，你这样试探，会不会太明显了？”
“明显才好。”陆鸣看着赤阳真人离去的方向，“我就是要让他知道，我们已经怀疑他了。这样他才会慌，才会露出破绽。”
他转向姬玄重：“监军大人，接下来就看你那位赵乾的了。我猜……不出一个时辰，赤阳真人就会联系他。”
姬玄重点头：“老夫这就回去安排。”
两人对视一眼，各怀心思地笑了。
等所有人都离开，陆鸣才松了口气，揉了揉眉心。
演戏真累，尤其是和两只老狐狸对戏。
“系统，刚才赤阳真人的能量波动记录了吗？”
【叮！已完整记录。赤阳真人在听到“地火引线”时心率上升42%，真元出现短暂紊乱；在听到“蚀星矿”时，体内地火能量暴动，有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