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子萧宸满了四岁，到了该正式开蒙读书的年纪。
萧景渊对这件事很重视。他没有直接把儿子丢给翰林院的学士们，而是决定自己先亲自教导一段时间。
每天上午，处理完要紧的政务，萧景渊就会把太子叫到御书房旁边的暖阁里。那里给他准备了一张小书桌，还有笔墨纸砚。
萧景渊不急着教他认多少字，背多少书。他先是拿着《千字文》，一个字一个字地指着教他认。有时候，也会给他讲些简单的历史故事，比如尧舜禅让，比如大禹治水，告诉他什么是明君，什么是贤臣。
更多的时候，萧景渊会抱着儿子，坐在自己的龙椅上，拿着一些写得比较浅显的奏折，用他能听懂的话讲给他听。
“宸儿你看，这个地方发了水灾，老百姓的房子被冲毁了，没地方住，也没饭吃。当地的官员上了折子，请求朝廷拨钱粮去救灾。你说，这钱粮，该不该拨？”萧景渊问。
小萧宸坐在父亲腿上，眨巴着大眼睛，想了一会儿，奶声奶气地说：“该拨。不然他们会饿死，冻死。”
萧景渊点点头：“对。那拨多少合适呢？拨少了，不够用。拨多了，可能会被一些坏人贪掉，真正需要的人反而拿不到。”
小太子皱着小眉头，似乎在努力思考这个难题。
萧景渊看着他认真的小模样，心里有些欣慰。他知道，这些帝王心术和权衡之道，对四岁的孩子来说还太深，但他希望儿子能从小就有这个意识。
除了跟着父皇学，太子每天下午还有固定的时间，跟着翰林院选派的老学士学习识字、诵读。老学士很严格，小太子有时候坐不住，或者字写得歪歪扭扭，会被要求重写。
不过，小太子似乎对医术的兴趣，一点都没减少。
沈微婉在他房间里放了个小书架，上面除了启蒙读物，也有几本绘图精美的草药图谱和浅显的医理小册子。那是她特意让人找来的。
有时候，萧景渊考他《千字文》，他背得磕磕巴巴。但问到某种草药长什么样子，大概有什么用处，他反而能说得头头是道。
一天下午，小太子拿着那本他翻了很多遍的草药图谱，跑到坤宁宫来找沈微婉。
沈微婉正在窗下看账册，见他跑来，便放下手里的东西。
“母后，”小太子把书摊开在她面前，小手指着上面画的一种草药，仰着头问，“这本书上说，薄荷要阴干，不能晒。可是，为什么那边那本书又说，有些草药就必须在大太阳底下晒过，药性才会更好呢？”
他指着图谱上另一种需要晒干的根茎类药材，小脸上满是困惑：“为什么太阳晒过，药性就变了？是变好了还是变坏了？”
沈微婉看着儿子充满求知欲的眼睛，心里软软的。她把他拉到身边坐下，拿过那本书，耐心地解释：
“宸儿问得很好。这是因为不同的草药，它们的‘性子’不一样。”她指着薄荷的图画，“像薄荷这种，它本身带着一股清凉的‘气’，这股气很容易跑掉。如果放在大太阳底下暴晒，里面的‘气’就跑光了，剩下的干叶子，效果就不好了，所以要在通风阴凉的地方慢慢阴干。”
她又翻到需要晒干的那页：“但是像这种长在土里的根茎，它的药性藏在里面，比较结实。有时候需要借助太阳的热力，把里面多余的水分和一些不好的东西‘逼’出去，或者让它的药性变得更加温和，更容易被身体吸收。所以就需要晒。”
她尽量用孩子能理解的话来解释。
小太子听得似懂非懂，但还是努力地点着小脑袋：“哦……就是有的怕热，有的不怕热，还要看它藏在哪儿，对不对？”
“对，宸儿真聪明。”沈微婉笑着摸摸他的头，“学医术，就是要仔细观察，弄清楚每一样东西自己的‘脾气’，才能用好它们。”
母子俩头靠着头，一个认真讲，一个专心听。
萧景渊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站在门口，没有打扰他们。他看着暖阁里，沈微婉温柔耐心地解答儿子的疑问，儿子那双酷似她的眼睛里闪着专注的光。
他没有因为儿子更偏爱医书而不满，反而觉得这样挺好。帝王需要懂得权衡和掌控，但如果还能有一颗体察万物、明白事理的心，或许能走得更稳，更远。
他看着这温馨的一幕，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也许，这样文武兼修，医政皆通，才是对宸儿最好的培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