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梯震颤着延伸进下方浓稠的黑暗，沈心怡几乎是把陆小凡踹下最后几级消防梯的。安全屋铁门在身后哐当锁死，隔绝了通风井传来的微弱警笛声。霉味混着铁锈腥气直冲鼻腔，角落里堆的纸箱渗出陈年灰尘的酸腐。裂了蛛网的战术平板勉强亮着，屏幕幽光把沈心怡失焦的瞳孔映得发青。视网膜上血红网格淡成几缕稀薄金丝，幽灵似的绕着泵站坐标打转。黄铜盒子瘫在油污里，裂屏彻底暗了，凹槽嵌着块干涸发黑的血痂。
“喘口气……妈的……跟阎王赊账呢……”陆小凡喉咙里咕噜着血沫子，摸索半截抑制剂的手抖得像狂风里的枯枝。断腿蹭过冰凉地面激起一阵剧痛，肋骨断茬戳着肺，咳出来的都是带铁腥味的沫子。
沈心怡指尖划过平板导电膜，冰得指腹发麻。视野里Gh资金流的鬼影正和残缺名单互相撕扯。“mF040洗钱模式……资金流向Gh匿名节点……”指甲缝里的黑泥刮擦着塑料裂口，试图搭条临时回路。脊柱深处猛地炸开一股灼痛，像通了电的烙铁捅进骨髓。指尖一歪戳偏了节点坐标。“操！”汗珠子砸上油腻屏幕，晕开一小片模糊的光斑。
“别他妈硬扛！”陆小凡终于攥住滑溜溜的橡胶帽，针头狠狠扎进大腿。药剂推进瞬间，断腿神经质般抽搐起来，疼得他眼前发黑，“高远那疯子……蹲坟头嗑瓜子呢……咱得掀了他祖宗的账本棺材板！”浑浊眼珠死盯着屏幕，幽蓝微光里几行数据流正扭曲着爬出来，像濒死的蛆虫。
头顶通风管道突然传来德语通讯的静电杂音，短促又尖锐。两人动作同时僵住。灰尘簌簌落在肩头。远处隐约一声闷响，像是重物砸门，震得铁锈渣从门框簌簌往下掉。
数据洪流在血色网格里疯狂搏动。几点幽微荧光鬼火般浮出，摇摇晃晃扑向黑暗中膨胀的匿名节点簇。“Gh-Zero……”沈心怡嗓子陡然拔高，视野里灼烧的散热管道残影和眼前数据轰然重叠，“老路！拽尾巴！”
瞳孔猛地缩紧。数据深处某个标记“Gh”的节点诡异地晃了一下，后缀字母糊得像团烂泥。“第七个……是K还是x？”断腿蹭地的剧痛电流般窜上天灵盖。兄长最后那条加密讯息幻影般闪过——那年陆夜枭瘫在证券大厦顶层的血泊里，手指蘸着温热的血，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画了个歪扭的“K”。
“K！”破风箱嗓子劈了叉。肋骨断茬刺进肺叶的锐痛都比不上眼前蹦出的那个名字带来的冰寒。“操他祖宗……李家老三那空壳公司！”
沈心怡指尖刮过虚拟键盘发出刺耳摩擦声。蓝色电鳗虚影凭空窜出，獠牙毕露，一口咬穿伪装层，死死叼住Gh-K节点剥落的资金流碎片。数据被暴力撕扯剥离的瞬间，平板屏幕猛地爆出刺眼欲盲的红光！无声的警报波纹海啸般横扫虚拟空间，猩红背景里所有Gh节点疯狂闪灭，像垂死恒星最后的喘息。
“狗屁反制协议！”陆小凡嘶吼被汹涌的咳血打断，蜷缩着像只煮熟的虾，“高远放疯狗了！”几只狰狞的加密光点龇着獠牙扑来，快得留下淬毒的残影。
沈心怡意识钳着那截滚烫的数据碎片死命回拽！虚拟网格疯狂震颤，警报红光毒蛇般缠上接入点。视野边缘彻底沦为跳动的血红噪点。“甩不脱！”脊柱深处的灼痛炸开，牙龈渗出血腥的铁锈味。
“喂丫屎吃！”陆小凡痉挛的手指戳向红光边缘一条灰扑扑的服务日志流，咳着血沫子狞笑，“秃鹫那帮孙子……十二年前就爱往这粪坑塞黄书！”地下论坛那些不堪入目的加密标识符在他撕裂的神经末梢阴燃。伪造的加密黄书片段被沈心怡当垃圾邮件狠狠捅进日志裂隙！数据空间瞬间沸腾，无数打着马赛克的虚拟书页喷涌而出，糊了追踪光点一脸。趁这瞬间迟滞，她猛地抽回意识！
红光不甘地尖啸着退潮。平板屏幕彻底暗下去前，资金流碎片被暴力撕开最后一层伪装。两个刺眼的议员英文缩写一闪而过，紧随其后是某跨境物流公司血红的LoGo，像一枚盖在判决书上的印章。陆小凡呼吸骤停。
幽蓝的乱码碎片中，三组螺旋嵌套的军标加密阵列无声浮现，冰冷、致密，如同墓穴里铸死的青铜棺椁。军事级别的锁。平板最后一点微光彻底熄灭，安全屋沉入粘稠的黑暗。只有远处撞门的闷响，一声，又一声，缓慢而有节奏，像为谁敲响的丧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