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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的茶水空了又添,牟沧口中的过往也渐渐淡下。
直到他闭了嘴,苏厌浥方道:“所以后来你就再也没有出过魔域?”
牟沧点头:“出去招雷劈?我又不傻。”
见此,苏厌浥又问:“那纪仙师呢?你们后来便再未见过?”
牟沧今日说了太多的话,又灌了一肚子茶水,他站起身来,伸展了一下腰身,才缓缓道:“你以为我这破空之术是跟谁学的?”
起初那人确实会来魔域寻他,不过后来许久未来,他在听闻那人的消息时,那人已踏破虚空而去。
人间仙门与魔域本就是两界之隔,更勿论神界了。
他虽为那人高兴,可一人之余多想想,终究还是觉得遗憾了些,许多话,他都未曾来得及同那人说。
听他提及破空之术,苏厌浥立刻便想到纪昭珩所施展的,他转头看向纪昭珩,毫不客气直言道:“教我。”
纪昭珩颔首:“好。”
他盯着苏厌浥的脸色,见他面色不复先前那般苍白,却还是问道:“阿浥,可要歇会?”
苏厌浥摇头,垂在桌下的手随意地搭在纪昭珩膝上,他目光看向牟沧,似有话想说,却又不知该如何说起。
真正知晓牟沧过往后,他倒是有些懊恼自己不该多问,让这人提起伤心事。
可想到那天雷,终究是隐患,魔域始终是比不得人间繁华多彩,牟沧若此生只能困足于魔域,未免太过不公。
如此想一想,他心中不平,转头看向纪昭珩,眼中满是问询之意。
纪昭珩微微摇头,示意自己也无法。
他师尊能想出以魔域来对抗天雷,必然是吃定了魔域另属一界,不受人间仙门天道所制。
恐怕除了传闻中的神界,牟沧此生也只能待在魔域。
见他摇头,苏厌浥便知确实是没有他法,他心下失落不甘,却也无可奈何。
两人眼神短暂的交流牟沧并没有看见,他背对着两人,抬首往门外看去。
纪昭珩是进来了,可纪云霄与沈星澜尚守在门外,无人发话,他们自然也不敢贸然进入。
牟沧房中有结界相隔,屋内是何等状况,两人在外是一概不知的。
此刻见自家师尊进去久久未有回应,他们焦急已布满眼底,是为苏厌浥担忧。
“那两个后生,你徒弟?”
牟沧眼神倒是毒辣,即便是不认得两人,也能一眼看出他们二人必是出自纪昭珩门下。
经他提醒,二人方想起那两个小的,苏厌浥干脆起身向门外走去:“你少打他们主意。”
说着,他拉开门,露面的一瞬间,便见沈星澜红着眼眶,快步迎了过来:“苏前辈,您无事便好。”
他再怎么般少年持重,可到底也没经历过这般事。
虽说平日里苏厌浥总爱逗弄于他,可他打心里是将这人视作师娘的。
且,这人与自家师尊关系缓和后,待他亦如长辈,于修行之上也不吝指点于他。
“本君能有什么事?”
见他眼睛红的像只兔子一样,苏厌浥嘴上嫌弃,可抬手的动作却轻柔。
纪云霄跟在沈星澜身后,虽未如他这般激动,可眼中的关怀却也不是假。
纪昭珩见此快步上前,像是怕晚了一步,苏厌浥又会将手摸上纪云霄的脑袋。
他横着三人中间,轻声道:“这位是牟前辈,你二人见礼。”
纪云霄与沈星澜一听,立刻收敛起脸上所有神色,端正行了一礼方道:“晚辈见过牟老前辈。”
牟沧尚站在门后,闻言,他一只脚跨出来,同时笑道:“不用多礼,你们师娘唤我义父,你们就跟着叫声干爷爷。”
这话倒也不知道究竟是占着谁的便宜,纪云霄二人一听,齐齐看向自家师尊。
可纪昭珩却是看向苏厌浥,果然,那人一听顿时是如同炸了毛的狐狸,一双凤眼眯起,看向牟沧时冷笑了声:“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拔了你的牙!”
牟沧捂住嘴,离他远了些后,才不服气地开口:“你是我捡来的,叫爹有毛病吗?”
苏厌浥像是没有听清楚,敛眉问道:“叫什么?”
“爹啊。”
牟沧脑子一时没有转过来,闻声便脱口而出,等他反应过来后,却见苏厌浥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清脆地应了声。
“不行不行,乱辈分了!”
牟沧懊恼地在原地踱步,可苏厌浥哪里还会搭理他,当下便牵着纪昭珩往自己屋子走去。
在进入屋内之前,他指着隔壁那间从未有人住过的屋子,对那低头强忍笑意的沈星澜开口:“你们的住处,自己打扫。”
随后,不等沈星澜应他,他已抬手挥袖,紧闭的房门“吱呀——”应声而开。
两人进入屋内后,房门便随之紧闭,隔绝了怨种三人的目光。
纪云霄与沈星澜再次对牟沧客套地行礼后,方进入苏厌浥所指的那间屋子,推开门的一瞬间,尘土扑面而来。
两人猝不及防,吸入后才想起施展净尘术。
而院中独留牟沧一人,他穿过弧形石墙,去了前堂。
......
一炷香后。
屋内,纪昭珩盘腿坐于乌木所制的美人榻上,苏厌浥枕着他的腿随意而卧。
他手中拿了一页白纸,纸上写着万灵宗等可疑的宗门与诸多人名。
目光落在其中一个人名上,苏厌浥唇边噙着冷笑问道:“你说,千年前,牟沧为何会引来祸端?”
纪昭珩启唇:“这世间若有药城,要仙门何用?”
他语气淡淡,可说出来的话一旦细想,便让人生寒。
仙门握灵脉、掌秘境,方换世家供奉效命,甘为附庸。
世家修者所求不过是修行路上的一线生机,倘若灵草这种资源都唾手可得,假以时日,难保不会有人自立门户,打破这现有的平衡。
所以牟沧必须死,梦阳城便是不毁于天雷,城中百姓也不可再依灵草而生。
“所以凡事有因必有果,那我的因果,究竟是什么?”
苏厌浥的话含着好奇,他是当真想知道,那幕后之人与他究竟是何等仇怨?
凡是他能记得的仇人,早就死于弯月之下。
所以那人究竟是谁?能够如此费尽心机想要对付他。
闻言,纪昭珩拿过苏厌浥手中的纸,眸中晦色闪过:“未必是因你而起。”
他总觉得所有的事串联在一块,看似与苏厌浥密不可分,可实则却与他无关。
苏厌浥坐起身来,抬手落在纸上桑修二字上:“这小子最为可疑,当初平虎洞就该杀了那小子。”
他与纪昭珩两人方才细细复盘,只觉桑修十分可疑,这小子看似与任何事情都无关,可每件事情都有他的身影。
当初两人去平虎洞调查,误打误撞撞见这小子。
后来太微上,这小子认出他没多久后便出了那档子事。
再后来,这小子又与他们在枫林晚来遇见,不过半日,他们便遭了围杀。
若不是这小子有问题,那便是这小子天生克他们,也该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