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收后的铁匠铺难得清闲，吴铁匠把韩烨叫到铁砧前，手里捏着张泛黄的纸，上面用毛笔写着几行字，墨迹都有些褪色了。
“你入铺快两年了吧？”吴铁匠没看他，手指在纸上轻轻敲着。
“嗯，还差三个月就满两年了。”韩烨应道，心里隐隐有点期待。他知道，吴铁匠从不随便说这些，定是有重要的事。
吴铁匠终于抬起头，眼神比平时严肃了几分：“咱这行，有个老规矩。能独立完成三件复杂铁器，经得住老匠人验看，才算得上‘匠师’。以前我没跟你说，是怕你心浮气躁。现在看你手艺稳了，性子也沉得住，该给你定个目标了。”
他把纸递给韩烨，上面写着三样铁器：雕花铁壶、带钩的镰刀、拼接式铁架。
“这三样，各有各的难处。”吴铁匠指着纸解释，“雕花铁壶，要在弧形的铁面上刻花纹，讲究线条流畅，还得让花纹顺着壶身的弧度走，不能生硬；带钩的镰刀，钩子要能勾住树枝借力，还得兼顾刀刃锋利，钩柄衔接处不能松动；拼接式铁架更考验功夫，十几块铁件拼在一起，要严丝合缝，不管怎么晃都不能散，还得承重百斤以上。”
韩烨盯着纸上的字，手心微微出汗。他打惯了农具，虽也做过些精细活，可这三样，尤其是雕花铁壶，简直是难如登天。弧形的铁面滑溜溜的，凿子上去稍不注意就会打滑，更别说刻出流畅的花纹了。
“吴叔，这……我能行吗？”韩烨有点没底气。
“你要是连试都不敢试，就趁早别学了。”吴铁匠哼了一声，语气却软了些，“我年轻时，为了考匠师，打坏的铁料能堆成小山。手艺是练出来的，不是想出来的。”
他从墙角翻出个落满灰尘的木箱，打开来，里面是一把小巧的刻刀，刀头尖尖的，闪着暗光，还有几块打磨得光滑的铁皮。“这是我当年练雕花用的家伙，你拿去用。记住，刻花纹不是硬凿，得顺着铁的纹路走，就像你给韩玥打铁兔子时那样，让铁料‘原意’长出花纹来。”
韩烨拿起刻刀，刀柄被磨得温润，显然用了很多年。他握紧刻刀，忽然觉得心里的忐忑少了些，多了股劲。
“我试试。”他抬头看向吴铁匠，眼神坚定，“您放心，我一定打好。”
吴铁匠点点头，嘴角露出点笑意：“不急，三个月内完成就行。这期间铺子的活计我多担着，你专心琢磨这三样。”
那天下午，韩烨把三样铁器的图样画了又画。雕花铁壶的花纹，他选了常见的缠枝纹，枝蔓缠绕，既能体现功夫，又不至于太复杂；带钩镰刀的钩子，他打算做成月牙形，弧度经过反复计算，既省力又不容易断；拼接式铁架，他参考了村里的木架结构，把铁件分成底座、立柱、横梁三部分，每个接口都设计成凹凸状，方便拼接固定。
夕阳透过窗户照在图纸上，韩烨的影子被拉得很长。他知道，这是他从“学徒”到“匠师”的一道坎，跨过去，就能真正独当一面。就算再难，他也得像抡锤打铁一样，一下下啃下来——不为别的，就为吴铁匠那句“我年轻时也堆过小山”，也为自己心里那点不甘平庸的念想。
炉火渐渐旺了起来，映着韩烨眼里的光。属于他的匠师考验，从这一刻，正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