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飞指挥部内。来自重庆、昆明等地的“接收”电报依旧雪片般飞来,各种名头的“特派员”、“专员”走马灯似的出现,争权夺利、中饱私囊的丑态愈演愈烈,让楚云飞对后方的腐败有了切肤之痛。与此同时,通过多方渠道搜集的情报显示,苏军正加紧拆卸东北各大工矿企业的机器设备,以“战利品”名义运回国内;
楚云飞站在军事地图前,扫过东北的山川河流、城镇要隘,最终盯住了那几个用红笔重重圈出的点:沈阳兵工厂、抚顺煤矿、鞍山制铁所、本溪煤铁公司……这些支撑了日本侵华战争、也关乎未来中国国力的工业命脉,此刻正处在命运的十字路口。它们可能毁于战火,可能被苏军搬空,可能被乱兵溃匪破坏,也可能……被其他政治力量捷足先登。
绝不能让这些宝贵的国家资产毁于一旦,或是落入他手!一个清晰而坚定的念头在楚云飞心中形成。他必须采取果断措施,抢在所有人前面,至少是抢在彻底的混乱发生之前,将这些关键设施保护起来!这不再仅仅是一场军事争夺,更是一场关乎未来国运的资产保卫战。
“小陈”楚云飞猛地转身,打破了指挥部的沉寂。
“传我命令,即日起,纵队颁布第一条铁律,高于一切作战指令!所有官兵,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坚决执行!”
他走到地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沈阳、抚顺、鞍山、本溪等位置,一字一句地宣布:
“纵队全体官兵,须以保护国家元气、民族工业命脉为最高职责!遇有以下情况,有权临机处置,事后追认。”
“遇有企图破坏各大厂矿、电站、铁路、桥梁等关键基础设施者,无论其身份为何(包括溃兵、土匪、乃至行为不轨的友军或苏军小股部队),均视为敌人,可先行开火驱逐或歼灭,务必确保设施安全!”
“遇有大规模抢劫、盗运厂矿设备、物资者,同样视为敌对行为,坚决打击,夺回物资!”
“我部若成功进驻或控制任何重要厂矿,立即实行军事管制,派兵守卫,清点资产,登记造册。原厂技术人员、工人,愿留下者,予以保护,维持基本生活;擅离职守、煽动破坏者,严惩不贷!”
“此项任务之优先级,高于一般性攻城略地!各部队在向沈阳、鞍山、抚顺等工业中心推进途中,若遇此类情况,可暂缓原定作战目标,优先确保厂矿安全!”
这道命令,将保护工业资产提升到了战略高度,甚至赋予了部队在特定情况下与“友军”或“盟军”发生冲突的权限。
“纵队座,”小陈忍不住开口,面带忧色,“这道命令……万一与友军,甚至……与苏军发生摩擦,重庆那边怪罪下来……”
“怪罪?”楚云飞冷哼一声,目光锐利如刀,“小陈,你告诉我,是几座空城、一片废墟重要,还是能造出枪炮、开出矿藏、养活工人的工厂重要?日本人为什么能打这么久?靠的就是东北的这些工厂!我们将来建国,靠什么?难道靠那些只知道捞钱的接收大员吗?!”
他深吸一口气,语气沉痛:“眼下局势混乱,苏军拆,土匪抢,乱兵烧,如果再没人管,等我们接收的时候,就只剩下一堆破铜烂铁了!这个责任,我楚云飞担了!将来若是有人问罪,就说是我楚云飞一人的命令,与你们无关!但这条命令,必须执行!谁敢阳奉阴违,军法从事!”
小陈沉声道:“纵队座深谋远虑,保护国家元气,确比争一城一地更为重要。我立即将命令形成文书,下发到连一级,并组织政工人员深入宣讲,务必让每个弟兄都明白此令的重大意义!”
“好!”楚云飞重重一拍桌子,“你亲自带一支精干队伍,以最快速度向沈阳方向侦察推进!首要任务不是占领城区,而是摸清沈阳兵工厂、北大营、机场以及周边重要工厂的情况!如果有机会,用小股部队化装潜入,先把厂子看起来!遇到小股破坏势力,坚决消灭!遇到大队人马,及时上报,不要硬拼,但要想办法迟滞他们的行动!”
“是!保证完成任务!”小陈挺胸应道,眼中燃起斗志。
“还有,”楚云飞补充道,“通知后勤和政工部门,想办法搜集、保护一批工程师、技师,特别是熟悉兵工、采矿、冶金的技术人员。将来恢复生产,离不开他们!对他们要以礼相待,给予优待!”
特殊的命令,在“华南抗日先遣纵队”中传达开来。起初,一些军官和士兵并不完全理解,但当政工干部结合东北工业的重要性、以及目睹了后方“接收”乱象后,越来越多的人明白了纵队座的良苦用心。一种超越单纯军事任务的责任感和使命感,在队伍中悄然滋生。
楚云飞这道“特殊的命令”,在随后混乱的东北接收过程中,发挥了难以估量的作用。他的部队在向心地区推进时,往往不是急于抢占地盘,而是优先控制关键基础设施,挫败了多起溃兵、土匪乃至某些背景复杂的武装的破坏行动,为日后国民党方面(尽管是徒劳的)接收保存了一批宝贵的工业资产。这也使得楚云飞部在鱼龙混杂的国民党接收队伍中,显得格外与众不同。
站在指挥部外,望着北方沉沉的夜空,楚云飞知道,作为一名军人,他不仅要对眼前的战斗负责,更要对这个国家的未来负责。保护这些工厂,就是他此刻能为这个苦难深重的民族,所做的最实在、最长远的一件事。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