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错了吗?”
这个问题,如同一颗毒草的种子,在柳无邪的心田里,疯狂地生根、发芽。
他看着幻境中,师尊那失望的眼神,看着守护者长老那悲悯的面容,看着洛无悔那充满了遗憾的叹息。
一股前所未有的自我怀疑与负罪感,如同潮水,将他的意志,彻底淹没。
是啊。
如果不是他,神界不会毁灭。
如果不是他,长老不会牺牲。
如果不是他,洛神不会断枪,灵儿不会重伤,大家不会陷入这九死一生的绝境。
他这个所谓的“变数”,带来的,不是希望,而是……灾难。
他,就是个罪人。
“放弃吧……”
“把一切,都交给我们……”
“你,该休息了……”
那充满了诱惑的声音,在他的耳边,不断地回响。
柳无邪的眼神,开始变得迷茫、空洞。
他手中的守界圣剑,那燃烧的鸿蒙紫炎,也渐渐地,黯淡了下去。
他,似乎真的要……放弃了。
然而,就在他的意志,即将彻底沉沦的瞬间。
他背上的洛神,突然,发出了一声痛苦的闷哼。
“呃……”
这声闷哼,很轻。
但,却像是一道惊雷,在柳无邪的灵魂深处,轰然炸响!
柳无邪的身体,猛地一震!
他那空洞的眼神,瞬间,恢复了一丝清明!
他猛地低头,看向自己背上。
洛神,依旧在昏迷之中,但她的眉头,却紧紧地蹙着,脸上,满是痛苦之色。
显然,她也在自己的幻境中,经历着某种无法想象的折磨。
还有灵儿……
还有霸斧,墨青云,影风……
他们,都在等我!
我,怎么能在这里放弃!
我若是放弃了,他们,怎么办?!
“不!”
柳无邪的心中,爆发出了一声惊天的怒吼!
“我没错!”
“我的道,是守护!我要守护的,是我的亲人,我的朋友,我的兄弟!”
“为了守护他们,哪怕与全世界为敌,哪怕背负所有的罪孽,我也……在所不惜!”
“你们这些虚假的幻影,也想乱我道心?!”
“给我——滚!!!”
轰!!!
一股强大到无法形容的意志力,从柳无邪的身上,轰然爆发!
他那颗因为神之祝福而蜕变的、坚不可摧的道心,在这一刻,绽放出了璀璨的光芒!
他手中的守界圣剑,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决心,再次,爆发出冲天的鸿蒙紫炎!
剑身之上,那枚金色的“神之印记”,更是光芒万丈!
一股至高无上的秩序权柄,横扫而出!
“斩!”
柳无邪一剑,朝着前方的“师尊”幻影,狠狠地,斩了下去!
这一剑,斩的不是幻影。
而是他自己的……心魔!
咔嚓——!
一声仿佛来自灵魂层面的碎裂声响起。
眼前的所有幻象,如同镜花水月,瞬间,支离破碎!
柳无邪,回来了!
他依旧站在那片漆黑的沼泽之中,四周,是无数疯狂缠绕而来的藤蔓。
不远处,徐灵儿和洛神,正一步步地,走向那朵散发着七彩光芒的、巨大而妖异的……幻象之花。
而霸斧和墨青云,则双目紧闭,满脸痛苦,显然,也深陷在自己的心魔之中,无法自拔。
只有影风,因为常年行走于光影之间,意志早已磨练得如钢似铁,虽然也受到了影响,但却勉强保持着一丝清醒,正在艰难地,抵抗着那些藤蔓的缠绕。
“都给我醒来!”
柳无邪怒吼一声,守界圣剑横扫而出!
金色的秩序之光,如同涟漪,扩散开来!
霸斧和墨青云的身体,猛地一震,那痛苦的表情,渐渐舒缓,紧闭的眼睛,也缓缓睁开,恢复了清明。
“俺……俺刚才看到,俺爹娘了……”霸斧的眼中,闪过一丝后怕与悲伤。
“我看到了天机殿的覆灭……”墨青云的脸色,也无比的难看。
“先别说这些了!快!阻止灵儿和洛神!”柳无邪急切地吼道。
此时,徐灵儿和洛神,距离那朵幻象之花,已经只剩下不到十步的距离!
那朵花,似乎也察觉到了柳无邪的苏醒。
它那七彩的花瓣,开始以一种诡异的频率,高速震动起来!
一圈圈更加强大的精神冲击,朝着徐灵儿和洛神,笼罩而去!
它,要将她们,彻底地,同化成自己的……花肥!
“找死!”
柳无邪岂能容它得逞!
他身形一闪,就想冲过去,将二女拉回来。
然而,那些缠绕而来的藤蔓,却在这一刻,变得坚韧无比,如同无数条钢铁的锁链,将他死死地,困在原地!
“霸斧!”
“来了!”
霸斧怒吼一声,巨斧,如同车轮般,疯狂舞动!
无数的藤蔓,被他斩断!
但他斩断一根,立刻就有十根,从泥潭中,重新长出来,无穷无尽!
“这些藤蔓,与那朵妖花,是一体的!不毁了那朵花,这些藤蔓,就杀不完!”墨青云看出了问题的关键。
“我去毁了它!”
影风的身影,化作一道流光,想要绕过藤蔓的封锁,去刺杀那朵幻象之花。
但,他刚刚飞起,就被数十道从天而降的藤蔓,狠狠地,抽了回来!
“可恶!”
众人,都被困住了!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徐灵儿和洛神,离那朵死亡之花,越来越近!
五步!
三步!
一步!
她们,已经走到了幻象之花的面前,甚至,已经伸出了手,想要去触摸那美丽而致命的花瓣!
完了!
所有人的心,都沉到了谷底。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
异变,再生!
一直被柳无邪背在身后的洛神,那只握着断枪的手,突然,动了!
她,似乎在自己的幻境中,也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她看到了,她的祖父洛无悔,正被玄烨,一枪,洞穿了胸膛!
她看到了,她的父王,在临死前,那充满了不甘与期望的眼神!
“不——!!!”
一声凄厉到极致的、充满了无尽痛苦与滔天恨意的尖叫,从洛神的口中,爆发而出!
轰!
一股金色的神王之威,混合着那股不死不休的复仇杀意,如同火山,轰然爆发!
她,竟然,凭借着自己的意志,强行,挣脱了幻术!
她那双黯淡的眸子,在这一刻,重新,燃烧起了金色的火焰!
她看着眼前那朵近在咫尺的妖花,看着那花朵中,倒映出的、玄烨那张充满了戏谑笑容的脸!
“玄——烨——!!!”
她将所有的仇恨,所有的愤怒,都倾注到了手中的断枪之上!
“给我……死!!!”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那杆没有了枪尖的枪杆,狠狠地,朝着那朵幻象之花,捅了过去!
噗嗤!
断枪,虽然没有了锋芒。
但,在洛神那燃烧了神王血脉的、狂暴的力量之下,依旧,硬生生地,捅进了幻象之花的花心之中!
“叽——!!!”
幻象之花,发出一声无比尖锐刺耳的、不似人类的惨叫!
它那七彩的花瓣,剧烈地颤抖起来!
缠绕着众人的藤蔓,也在这惨叫声中,出现了短暂的……停滞!
“好机会!”
柳无邪的眼中,精光一闪!
就是现在!
然而,不等他出手。
另一边的徐灵儿,也发生了变化!
洛神的爆发,似乎也刺激到了她。
她看着眼前那朵伤害了自己同伴的妖花,那双总是充满了温柔与慈悲的眸子,第一次,露出了冰冷的……杀意!
“不准……伤害他们!”
一声清冷的娇喝,从她的口中发出。
她手中的太阴神镜,在这一刻,光芒万丈!
她没有去催动创生之力,也没有去催动净化之力。
而是,将这两种力量,以一种玄奥的方式,在镜中,融合,压缩,转化!
最终,化作了一道……纯粹的、充满了“湮灭”与“终结”意味的……太阴神光!
这,才是太阴神镜,最本源的、最强大的……攻击形态!
“镜……破……花……凋!”
徐灵儿用尽了自己恢复的所有力量,将这道凝聚了她所有决心的太阴神光,狠狠地,射了出去!
嗤——!
那道光束,无声无息。
但,它所过之处,空间,都仿佛被……擦除了一般!
光束,精准地,击中了那朵已经被洛神重创的幻象之花!
没有爆炸。
没有轰鸣。
那朵巨大而妖异的幻象之花,在被太阴神光击中的瞬间,就仿佛被风化的沙雕,从花瓣开始,一寸寸地,化为了飞灰。
最终,彻底地,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连同那些无穷无尽的藤蔓,也一起,化为了虚无。
危机,解除了。
噗通!
徐灵儿和洛神,在发出最后一击后,再也支撑不住,双双,软倒在地。
柳无邪连忙上前,扶住她们。
他拿起徐灵儿的太阴神镜一看,心中,不由得一沉。
只见那光洁如新的镜面之上,竟然,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痕!
为了发出刚才那一击,徐灵儿,竟然,透支了神镜的本源!
“灵儿!”柳无邪的心,揪了起来。
“我……我没事……”徐灵儿虚弱地笑了笑,“只是……有点累……”
说完,她便头一歪,再次,昏迷了过去。
柳无邪的心中,又是心疼,又是感动。
他知道,他的这些同伴,每一个人,都在用自己的生命,去守护着这个团队。
他将徐灵儿和洛神,安顿好。
然后,站起身,看向那朵幻象之花凋零的地方。
只见在漆黑的泥潭之中,一枚黯淡无光的、布满了裂痕的……菱形印记,正静静地,悬浮在那里。
那,正是断山将军的……战魂印记!
原来,这朵幻象之花,竟然,一直在吸收着战魂印记中,那属于守界者的不屈意志,来滋养自身!
而在战魂印记的旁边。
还有一样东西。
那是一缕……灰绿色的、如同雾气般,不断扭曲的……残魂!
那残魂,散发着一股与幻象之花,同根同源的气息。
是瘟疫女妖的……一缕残魂!
这朵花,竟然,是她留在这里的后手!
就在柳无邪,准备上前,收取战魂印记的时候。
那缕残魂,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嘶笑。
“桀桀桀……真是……美味的……绝望与……仇恨啊……”
那缕残魂,没有攻击柳无邪,反而,化作一道流光,瞬间,钻入了旁边,那刚刚清醒过来,还处于极度虚弱状态的……洛神的眉心!
“不好!”柳无邪脸色剧变!
这家伙,竟然要……夺舍洛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