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簇像是被人拎起,塞进一个封闭容器里,浑身湿漉漉的,似是被灌了水。
直到这时他才恍然,自己竟在以一种近似动物的视角,看着眼前一切。
容器里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只听得见穿戴装备的声响。
“这刀我也带上吧。”
“你跟它倒也算有缘,从土里挖出来卖给我,到头来还是落回自己手里。”
“我会还给他的,客户服务得到位。”黑瞎子的声音懒懒散散,带着几分漫不经心,这该是最后一句。
……
他就这么浑浑噩噩着,渐渐竟懂了吴邪的痛苦与折磨,清晰感受到一种诡异的时间错位——外界不过一瞬,内里却是无尽煎熬。
再见光明时,撞入眼帘的,是吴邪的脸。】
投影画面骤然分作两半。
左半段是蛇的视角,模糊晃动;
右半段是第三人称,清晰映出吴邪与罐中蛇外的所有景象。
观影厅里众人终于看清内里吴邪的模样,皆惊得说不出话。
小白瞪圆了眼,王盟抿紧嘴唇,坎肩险些冲上前去。
连刘丧都满心震骇——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关根,狼狈颓废,满身邋遢,褪去往日神经质的锐利,只剩掩不住的疲态,陌生得让人不敢认。
老九门众人更是直观感受到差异,即便场内已有两个相似身影,投影里的人仍透着截然不同的气场,像换了个人。
吴邪望着画面,全程沉默,喉头发紧。
是叹自己被迫入局,是憾三叔踪迹难寻,还是痛自己终要与蛇为伍,把身体熬成这般模样?
千头万绪堵在胸口,最后只抿着唇,侧头看向身旁人。
胖子盯着投影里的身影,瞧着那消瘦的轮廓、沉滞的神态,眼眶悄悄泛红。
目光移到身旁关根身上,往日里的贫嘴打趣全咽了回去,只剩满心心疼。
苏难望着画面,只觉陌生——这人与她认识的那个跳脱无常、深不可测的吴老板,判若两人。
霍道夫亦暗自惊叹,从前见他是病秧子,总在生死边缘打转,如今这般变化更显韧性,他佩服吴邪,更佩服陪在他身边的那群兄弟。
张海客心绪翻涌,那段时间他四处寻吴邪,几乎要掘地三尺,却因忌惮共同的敌人不敢声张。
四个月杳无音讯,再知晓时,便知他已直面了那个藏在暗处的对手。
画面仍在流转,罐中蛇的视角里,吴邪的脸愈发清晰,眼底藏着化不开的沉郁,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罐壁,动作迟缓。
观观影厅内静得只剩呼吸声,刘丧攥紧了拳,指节泛白,耳边似还能听见投影里隐约传来的蛇鳞摩擦声。
小白咬着唇,眼眶泛红,她虽识得的是后来沉稳的关根,却也瞧不得这般狼狈模样。
老九门中有人低叹,从前只当吴家小三爷是温室里的娇花,此刻才懂这棋局里,他早成了最硬的那根骨头。
关根垂着眼,睫毛投下浅浅阴影,没人看清他眼底情绪,只见他指尖微微发颤。
胖子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力道不轻不重,带着无声的安抚。
关根没动,目光仍落在投影上,像是在看另一个自己,又像是在回望那段浸满煎熬的时光。
【吴邪显然陷在极致悲痛里,避无可避,终于猛地抓起竹筒,狠狠砸向墙面。
瞬间一片漆黑,四下陷入混乱。】
众人看着投影里的人宣泄情绪,夜视模式下,漆黑中他坐在床边,眼泪无声滑落。
愤怒褪尽,只剩难掩的溃不成军。
小白他们见过这般模样——往雷城救小哥的路上,他也曾这样。
不过五分钟,哭完便即刻冷静,像台精准的机器。
他们见过他的崩溃,见过他落泪,更见过他五分钟后彻底切换状态,冷静得近乎冷漠。
从没有人像他这样,能精准掌控情绪的时长,时间一到便彻底重启,前一秒还浸在悲戚里,下一秒已敛去所有波澜,仿佛方才的落泪从未发生。
投影里,吴邪抬手抹掉泪痕,指尖蹭过泛红的眼尾,再抬眼时,眼底的湿意已褪得干净,只剩一片沉冷。
他起身蹲下身,默默捡拾地上竹筒的碎片,动作利落,没有半分多余的情绪,仿佛方才砸筒落泪的人不是他。
观影厅内静得发沉,小白别过脸,喉间发涩。
胖子望着画面,狠狠吸了口气,指尖攥得发白。
关根垂着眼,睫毛轻颤,没人看清他眼底神色,只觉他周身气息更冷了些。
那般精准的情绪自控,从不是天生,是一次次煎熬里磨出来的铠甲,裹着内里早已千疮百孔的自己。
【又过了许久,这段时间里万籁俱寂,连周遭环境都没有一丝震动。
忽然,四周亮起微光。
黎簇看清了房间,空间局促压抑,空气潮湿,隐约能听见流水声。
吴邪坐在一张床上,被褥早已发霉,他就坐在吴邪对面。
吴邪的眼神彻底变了,与方才所见判若两人,头发蓬乱,胡茬满脸。
黎簇不知黑暗究竟持续了多久,可这段时间里,吴邪显然已历经翻天覆地的变化。
地上堆着不少方便面袋、零食包装,还有零散的酒瓶与成堆的烟头,透着股颓靡。
“我已经不怕你了哦。”吴邪语气轻缓,似在逗弄身前的动物,随即又勾了勾唇,“倒是你,开始怕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