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当即抬眼扫向许义,许义浑身一激灵,忙不迭摆手辩解,脸上堆起的谄媚笑都带着颤意:“主公恕罪!臣真是在想打鸟的事——今儿天朗气清,散了会我便去城外打些野鸟,回来给主公下酒,绝无半分旁的心思!”
曹操被他这驴唇不对马嘴的话气笑了,笑骂着抬脚虚踢:“你小子少跟我耍滑头,信不信我把你这混球扔去伙房劈柴,让你这辈子都摸不着鸟毛?”
许义嬉皮笑脸地凑上去:“别别,主公!我好好说便是——说好听些,那刘协是大汉天子;说不好听的,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连个鸟都不如。
主公你怕,便不去;不怕,便走一趟,何苦在这儿磨磨唧唧纠结?”
许义嬉皮笑脸地凑上去:“别别,主公!我好好说便是——说好听些,那刘协是大汉天子;说不好听的,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连个鸟都不如。主公你怕,便不去;不怕,便走一趟,何苦在这儿磨磨唧唧纠结?”
许义这番话,像块石子投进曹操心里,瞬间勾起了虎牢关的旧事。
那时天子过关,他麾下谋士便力谏他奉天子以令不臣,可一来有刘关张三兄弟寸步不离守着天子,二来皇甫嵩与朱儁突然出现,断了他的谋划。
如今时移势易,奉天子的机会早已错失。
不过,别说他瞧不起王允、杨彪、夏侯兰等人——料想这群人也没魄力趁豫章之会对他下手。他若真被天子料理了,谁还能替汉室去抗衡董卓、张远与公孙瓒?
既然如此,他又有什么好怕的?
曹操眼底精光一闪,随即猛地板起脸作色斥道:“休得对陛下不敬!待会儿下去自领二十鞭,少一下,我便让你去喂城外的野狗!”
许义立马垮了脸,苦哈哈地作揖求饶:“主公饶命!您可得嘱咐行刑的兄弟,只许假打意思意思,我这细皮嫩肉的,哪里经得住二十鞭的实打?”
“滚一边去,少在我跟前装模作样。”曹操抬手将他挥开,随即猛地一拍帅案,案上的青铜灯盏都震得轻颤,“我曹操,乃大汉忠臣!这趟豫章,我去定了!
要去得快,还不能多带人,免得被人扣上拥兵自重的罪名。”
最终,曹操令夏侯渊、曹仁加固小沛防线,自己则带着许褚、李典与许义等人,率百十轻骑绝尘而出,朝着南方疾驰而去。
徐州,下邳府衙的大堂上,孙坚目光却死死锁在墙上的舆图上:“公孙瓒的骑兵整日在边境游荡,虎视眈眈盯着徐州,防备他才是眼下的头等要务。”
他转身看向身侧的两个儿子:“你二人替我走一趟豫章——切记,无论何时,都要忠于陛下。到了豫章,务必向陛下禀明,我并非有意抗旨,只是为镇守徐州、抵御公孙瓒,才无法亲往。”
孙策挺身拱手,声如洪钟:“父亲放心,孩儿定将父亲的心意原原本本禀明陛下,绝不敢有半分差池!”
孙权虽年幼,神色却十分沉稳:“父亲叮嘱,儿臣已记在心上。”
两兄弟对视一眼,齐齐领命,转身大步出府,朝着豫章的方向策马而去。
益州,成都。
刘焉接到旨意时,脸色霎时煞白如纸,心头突突直跳——董卓刚暗中放话支持他称帝,刘协便突然召他觐见,这这——唉!
刘焉忍不住爆了粗口:“我本忠臣,一心为汉。都怪董卓那个王八蛋!”
他在书房中踱了一夜,只觉得豫章是龙潭虎穴,半步都踏不得。最终,他令儿子刘璋带着厚礼代自己赴约,自己则称病留在成都,紧闭城门,妄图避开这趟浑水。
荆州,襄阳。
刘表本无半分反意,只是想偏安荆州,躲开豫章这场注定搅乱天下的局。
荆州府中,他捏着折扇在厅中踱来踱去,眉头拧成了结,扇骨被攥得几乎要断裂,望着窗外的流云,喟然长叹:“豫章的雨雾,有些迷人眼啊。”
他既怕踏入豫章便被卷进纷争的漩涡,又忌惮抗旨会惹来天子的疑心,足足犹豫了三日,才勉强调遣两千兵马护卫,队伍慢吞吞地整队,顺汉江东去。
交州的士燮本就一心想割据自守,做个逍遥的土皇帝,接到旨意后,只随意挑了个口齿伶俐的使者,让他带着一封措辞敷衍的奏表前往豫章,连份像样的礼物都未曾准备,显然没把天子的旨意放在眼里。
扬州的陶谦则是真的病重卧床,连起身都困难。
他躺在病榻上,枯瘦的手紧紧攥着儿子陶商的手腕,喘着气嘱咐:“替为父去一趟豫章,向陛下表忠心……切记,莫要掺和诸侯的争斗,保全扬州百姓便好。”
陶商含泪点头,翌日便带着礼物,匆匆赶往豫章。
刘备是第一个抵达豫章的。
驿馆外的马蹄声刚落,内殿里的刘协便再也坐不住了——他双手死死攥着袍角,声音带着颤意:“快说!刘备带了多少人来?”
下人躬身回禀:“回陛下,刘豫州只带了百十个随从。”
刘协的眉头稍松,又追问道:“那随行将领呢?”
“只有关、张二将随身,并未见其他将领,也无兵马暗藏。”
“好!好啊!”刘协紧绷的肩膀瞬间垮下来,眼底都是喜色,“果然是朕的忠臣皇叔!”
说着,他便要起身往外走,恨不能立刻去见刘备。
“陛下且慢。”蒯越上前一步,拱手进言,“刘豫州远来辛苦,然国之仪典不可轻废。不如先令其安歇休整,待臣等先慰问一番,再禀明陛下接见,如此方能尽显我大汉的雍容威仪。”
一旁的夏侯兰悄悄瞥了眼王允、杨彪,三人眼神交汇,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无奈。
刘协抿了抿唇,终究还是压下了心中的急切,点了点头:“便依爱卿之言。”
第二日,曹操也抵达了豫章。
刘协仍是先问人数,听到下人回禀“曹司空只带了许褚、李典两位武将,百十号随从,皆是亲卫”时,他长长舒了口气,抬手抚了抚胸口,脸上露出欣慰的笑:“乱世之中,尚能如此坦荡赴会,皆是汉室忠臣啊!”
可接下来的数日,驿馆外却再无诸侯的踪影。
起初,刘协还每日派人去城外打探消息,后来便只是枯坐在殿中,望着窗外飘落的梅雨,眼神一点点黯淡下去。
他双手拢在袖中,指尖无意识地抠着袖口,嘴里反复念叨:“再等等,或许是路远耽搁了,再等等……”
那声音里的底气,却越来越弱,最后几不可闻。
夏侯兰立在一旁,将少年天子的颓唐看在眼里,心头沉甸甸的,终究是忍不住长叹一声,轻手轻脚退了出去,转身便往王允、杨彪的住处去,想与二人商议眼下的困局。
梅雨淅淅沥沥,打湿了驿馆的青石板。驿馆内炭火烧得正旺,曹操邀了刘备煮酒小聚。
青瓷酒盏斟满浊酒,二人看似闲聊着徐州的风物、豫章的气候,语气闲散得如同寻常老友叙旧。
忽然,曹操放下酒盏,抬眼看向刘备,眼底带着几分玩味的笑意,似笑非笑地问道:“玄德,依你看,这天下间,何人可称真正的汉室忠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