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地上爬起来,背靠着断裂的树干,手撑着地面,膝盖还在发抖。
六只红眼还盯着她,金属球体表面的女人脸已经消失,但那种被看穿的感觉还在。
她没去捡激光切割器。那玩意儿滚进草丛太远,现在冲过去等于送死。
她先摸了下背包,确认吊坠锁在仓库里。安全了。
然后她伸手进夹层,掏出最后半袋圣花种子。袋子是透明的,蓝光在里面轻轻晃。这是她唯一的筹码。
巫木站在不远处,树皮杖插在地上,左臂的木质裂纹蔓延到了肩膀。他没动,也没说话,可眼神比刚才更冷。
“我不是它要的人。”她说,声音压得很低,“实验体97.3?我不认这个编号。”
她拍掉冲锋衣上的灰烬,站直了身子,一步步走向巫木。
把种子放在焦黑的石板上。
“用这个,换你们部落三天安全期。”她看着长老的眼睛,“我知道你不信我。但如果你现在杀了我,或者毁了种子,整个雨林会在十二小时内变成死地。”
巫木低头看那袋种子。蓝光映在他脸上,一闪一闪。
远处传来一声闷响,一棵巨树倒下了。枝叶砸进毒雾里,瞬间碳化成灰。
他冷笑了一声:“你们穿越者……总说来帮忙。”
话音落,他猛地将树皮杖插进种子堆。
泥土翻起,一半种子被埋进地下。
“可每一次,都带走更多。”
程知遥没动。
风卷着灰烬刮过空地,她眯了下眼,抬手抹了把脸。皮肤刺痛,毒素已经开始渗透面罩边缘。
仓仔贴着她耳边飘出来,耳朵发黑,屏幕蹦出一行字:【生命维持系统崩溃倒计时:两小时三十七分!建议立即终止无效社交!】
她没理。
金属球体嗡鸣声变强,六只机械眼同步转动,扫描光束扫过程知遥和巫木的脸。
地面裂开细缝,黑色雾流喷涌而出。一株藤蔓刚探头,就被腐蚀成粉末。
又一棵树倒下。
她看着巫木,看着那根插在种子堆里的树皮杖。
然后,她后退一步,双手摊开。
“好。”她说,“你不信我,我不怪你。”
她弯腰,把剩下的种子收进背包,轻轻拍了拍袋子上的尘土。
“但我不会走。”
她摘下背包,取出频谱仪,架在地上,打开监测界面。屏幕上跳动着波形图,红色警报不断闪烁。
“我会守在这里,直到它炸,或者我死。”
她抬头看他,“你要证据?我会录下每一秒数据。如果我能关掉它,你再决定要不要相信下一个穿越者。”
巫木盯着她。
他的手臂在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木质化正在吞噬血肉。每过一分钟,他就离死亡近一步。
他没拔出树皮杖,也没靠近。
风更大了,吹得程知遥的马尾甩来甩去。眼镜片上有道划痕,但她没摘下来擦。
她蹲下身,检查频谱仪的连接线。信号稳定,数据流正常。
“这东西记录所有能量波动。”她说,“包括它的启动频率、核心温度、还有——”她顿了顿,“那个女人脸出现的时间点。”
巫木终于开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什么?”
“你不是为了任务?不是为了逃命?”
“我是为了活命。”她说,“但我也想弄明白,为什么它叫我回去。”
她指了指金属球体,“它认识我。可我不认识它。这不对劲。”
巫木沉默。
远处传来咳嗽声,是部落的方向。有人在喊名字,声音断断续续。
他知道,族人撑不了多久。
空气里的毒素浓度越来越高,连植物都在自毁。
他看了一眼被埋的种子。蓝光还在,微弱但没灭。
“三天?”他问。
“最多三天。”她说,“如果我能找到关闭程序的方法,时间还能延长。”
“你没有武器。”
“我不需要。”她拍拍背包,“我有仓库,有系统,有脑子。”
仓仔突然弹出提示:【警告!检测到宿主情绪值飙升,疑似进入作死模式,请立即冷静!】
她直接把它塞进仓库。
“闭嘴。”
巫木看着她收拾设备的样子,忽然觉得有点熟悉。
不是某个穿越者,而是某种状态——明知前方是死路,还要往前走的人。
就像三十年前那个穿白大褂的女人。
也像他自己。
他缓缓抬起右手,却没有拔出树皮杖。
“你录下的数据,”他说,“能传出去吗?”
“能。”她点头,“只要信号不被干扰,我可以上传到云端备份。”
“如果我死了呢?”
“那就由我来决定怎么用。”
两人对视。
没有信任,但也没有敌意。
只有共同面对的绝境。
金属球体再次震动,底部喷口开始预热,黑色雾流升腾得更快。
频谱仪发出尖锐警报,波形图剧烈跳动。
“它要第三次启动了。”她说,“这次可能是全功率。”
巫木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臂,木质裂纹已经爬到脖颈。
他没动。
她也没动。
风吹过空地,焦土中那半埋的种子,还在闪着微弱蓝光。
又一棵古树轰然倒下。
她打开频谱仪的自动记录功能,设定每三十秒上传一次数据包。
手指在按钮上停顿了一下。
然后按下确认。
监测开始。
金属球体的嗡鸣越来越强,六只红眼完全锁定她。
她坐在频谱仪旁边,背挺直,眼睛盯着屏幕。
一动不动。
巫木站在原地,树皮杖仍插在种子堆里。
没有攻击,也没有靠近。
对峙还在继续。
风卷起灰烬,在两人之间打了个旋。
她从背包里拿出一瓶水,喝了一口,递给巫木。
他没接。
她放下水瓶,继续看数据。
倒计时还在走。
两小时三十五分。
她知道,真正的博弈才刚刚开始。
金属球体的核心温度开始上升,频谱仪显示异常波动。
她拿起笔,在本子上记下参数。
写完一行,抬头看了眼巫木。
他也在看她。
她开口:“你相信命运吗?”
他没回答。
她笑了笑,低头继续记录。
笔尖划过纸面的声音,成了这片死寂中唯一清晰的响动。
远处,又有两棵树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