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知遥后退两步，转身就走。她没回头，但能感觉到那道视线还钉在背上。通道尽头的铁门缓缓合拢，把尾随者的身影关在了后面。
她拐进侧廊，脚步加快。通风口的金属盖板已经被仓仔提前松动，她伸手一推就开了。冷风灌进来，吹得战术外套哗哗响。
“走竖井。”她说。
“你确定？”仓仔贴着她耳朵飘，“下面有三组巡逻机器人，热成像扫描间隔只有四秒。”
“那就卡在第四秒。”她翻身钻进去，磁力靴咔嗒锁住内壁，“你数着。”
小熊肚子上的屏幕开始倒计时。她贴着管壁下滑，每到拐角都停一下，等扫描光束过去再动。手套被汗水浸湿，握着绝缘扳手的手有点滑。
“到了。”仓仔轻声说，“下游入口就在正下方，两米处有个检修舱门。”
她掏出激光切割器，在舱门边缘划了个圈。金属掉落的瞬间她伸手接住，没让声音传出去。
管道内部比外面冷得多。霜层踩上去咯吱响，她放慢速度，一步一停。八十米的距离走了将近十分钟。
眼前豁然开阔。
一个巨大的球形空间出现在面前。墙壁是暗红色合金，布满散热鳍片。正中央是一个沸腾的液态金属池，蓝光从深处透出来，像心跳一样一明一暗。
幽蓝色的量子芯片悬浮在池子中央，表面流转着熟悉的徽记——拾光计划。
“就是它。”程知遥屏住呼吸。
“别急。”仓仔贴在她耳边，“四周有压力感应阵列，靠近三米就会触发警报。而且……”屏幕闪出红字，“液态金属温度超过一千度，靠太近会被烤熟。”
她蹲下身，从工具箱夹层取出电磁干扰贴片。一共三张，只能用一次。
“先断监控。”她把第一张贴在头顶的探头上。红灯熄灭。
第二张甩向右侧角落的信号塔，落地瞬间爆开一团静电火花。
“好了。”她说，“三十秒窗口。”
她脱掉工装外套，只留冲锋衣和工装裤。登山靴换成轻便的软底鞋，背包挂件全塞进仓库。动作干净利落。
磁力靴重新启动，她贴着墙边往前挪。地面震动越来越强，每一步都能感觉到脚下传来的嗡鸣。
三米。
两米。
她停下，摸出第三张干扰贴，扔向最后一组传感器。贴片中途就被气流卷偏，砸在池边护栏上，没反应。
“失效了。”仓仔喊。
她来不及多想，直接扑向池边。右手伸进半空，指尖离芯片还有十厘米。
手腕突然震动。
仓仔弹出红色警告框：【高能反应倒计时启动！系统锁定！】
四壁灯光瞬间转红，尖锐的警报声炸开。头顶的喷淋装置开始释放冷却气体，白雾弥漫。
广播响起。
“小老鼠。”血狼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你的追踪器早就被我调包了。”
程知遥僵在原地。
“你以为你在查我？其实我在等你进来。”他笑了一声，“整整三天，我就等着有人往这管道里钻。”
她猛地回头。
身后通道的铁门已经关闭，焊死的痕迹还冒着烟。天花板的监视探头全部转向她，红点闪烁。
“那个尾随者，是你安排的？”她问。
“聪明。”血狼说，“但他不是尾随者，他是 bait（诱饵）。”
程知遥皱眉：“你说什么？”
“bait，懂吗？钓鱼用的虫子。”他语气轻佻，“你把他当尾巴，其实他才是鱼钩。”
她低头看手中的干扰贴片。最后一张还在掌心，没用出去。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她握紧贴片，“开枪？放电？还是让这池子炸了我们一起完蛋？”
“都不用。”血狼笑了，“我要你看着。”
墙上投影突然亮起。画面是维修区控制台，她的假档案正在被删除。接着跳出一段视频——她之前修理供能阀时，故意拆错线路的画面。
“你修坏了阀门。”他说，“但我没拦你。”
画面切换。是通风口。她塞进追踪器的那一幕，清清楚楚。
“你藏了东西。”血狼说，“所以我换了新的追踪器，顺着你的信号，找到了这个。”
投影变成一张地图。机甲城地下三层，标着一个红点。
正是她原本的任务目标位置。
“你不是来找芯片的。”他说，“你是来定位反物质泄漏源的。可你现在知道了吗？”
程知遥没说话。
“这里根本没漏。”血狼声音沉下来，“是我故意放出一点载体，引你们这些‘穿越者’上门。”
她手指收紧。
“观星庭派你来，对吧？编号hx-719的姜明川也是。三年前他来过，也像你一样，以为自己在查真相。”
投影再次变化。出现一个模糊的身影，穿着和她一样的冲锋衣，在反应堆前弯腰记录数据。
“他最后死在这儿。”血狼说，“死在我火焰喷射器下。”
程知遥盯着画面。
那人转身的一瞬，她看清了脸。
不是姜明川。
是另一个她。
穿着不同颜色的衣服，发型一样，眼镜框的形状也一样。
“你在撒谎。”她声音很稳。
“是不是谎言，你心里有数。”血狼说，“你已经发现了，对吧？每次任务完成后，你的记忆会少一点。仓仔提醒你的时候，总会卡顿一下。”
小熊猛地抖了一下。
“它也被动过手脚。”血狼说，“观星庭的系统，从来不是为了帮你完成任务。”
程知遥慢慢后退一步，背靠高温墙体。皮肤被烫得发红，她没躲。
“他们要的是容器。”血狼说，“能承受反物质污染、能激活量子芯片、能在时间线断裂时维持稳定的人体容器。”
他顿了顿。
“而你，已经是第三个了。”
她左手摸向臂上的疤痕。那里又开始发烫。
“第一个撑了七天。”血狼说，“第二个活到第十四次任务。你呢？今天是第几次了？”
程知遥没回答。
她低头看液态金属池。芯片还在那里，蓝光稳定。
距离她只有不到一米。
只要再往前一步，就能拿到。
但她不动。
“你在等什么？”血狼问。
她抬起手，把最后一张干扰贴片贴在自己左臂外侧。
然后按下激活键。
贴片瞬间释放强电磁脉冲。整个腔室的灯光闪了一下，监控画面中断半秒。
就是现在。
她猛地冲向池边，右手直取芯片。
指尖刚触到冰冷表面——
头顶传来机械运转声。
十二台蜘蛛型机器人破顶而下，红色扫描光束交织成网，将她整个人罩住。
血狼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说了，我要你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