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雪芽那带着极致惊恐的、如同撕裂夜幕闪电般的解读，如同数九寒天兜头浇下的冰水，又似惊雷般在裴昭雪等人心中猛烈炸响，让他们瞬间通体生寒！
“香气共鸣？心神波动为药引？恐惧与罪孽感？”
白砚舟瞬间反应过来，脸色剧变，语速飞快地低吼道，额角青筋跳动，“我明白了！全明白了！那致幻的曼陀罗花粉和冰魄石，并非没有使用，而是被他用极高明、近乎失传的古法，将其最精粹的‘药性本源’或者说‘精神毒素的引信’，提炼并完美地融入了那‘江山棋局’茶饼的深层物质结构之中！寻常冲泡，哪怕技艺再高，也绝不会激发其毒性。但当这特定的、蕴含着岩叟意志的茶香，与他可能提前许久就已布置在胡永年周围环境中的、某种作为‘催化剂’或‘共鸣器’的、极其隐蔽的基底香料相结合，再叠加胡永年自己因恐惧失败、因这茶汤异象冲击、因罪恶感被放大而剧烈波动、濒临崩溃的心神……三者如同天雷勾动地火，便能无声无息、无迹可寻地引动那潜藏已久的、直攻心神的致幻之力！”
苏九也立刻接口，俏脸煞白，语速同样急促：“而且，这茶汤纹路的心理暗示和精神压迫力量极其强大恐怖！它不断通过视觉强化‘棋局’、‘审判’、‘漩涡’、‘收缩’、‘归墟’的概念，本身就在持续地、一波强过一波地压迫和引导胡永年的潜意识，无限放大他内心深处的恐惧与潜藏的罪恶感，如同不断增重的砝码，压垮他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使他如同飞蛾扑火般，更容易、也更彻底地坠入那万劫不复的死亡幻境！这是诛心之策！”
裴昭明目光锐利如鹰隼，立刻不动声色地、更加仔细地扫向胡永年周身以及其护卫队伍，果然在一些极其不起眼的角落，比如某个护卫腰间看似普通的陈旧香囊散发出的极淡辛臊气、胡永年自己座椅旁那个小巧鎏金熏笼里飘出的、与他平日所用截然不同的、带着一丝腥甜的异域沉香气息……这些，恐怕就是岩叟早已算准、提前埋下的、作为“催化剂”的伏笔！
他精准地利用了胡永年自身极度恐惧、必然会携带常用物品乃至用特殊熏香来壮胆、求庇佑的脆弱心理！
“棋局步步险，杀招隐香中，诛心为上……”裴昭雪喃喃道，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四肢都有些发冷。
岩叟的算计，实在太深、太毒、也太精准了！
他将杀人手段，完美地、不着痕迹地隐藏在了这看似公平公正、实则从环境到心理处处是致命陷阱的斗茶过程里。
胡永年从被迫踏上这忘归崖开始，或许他呼吸的每一口空气、看到的每一个景象、感受到的每一分压力，都早已在对方精心编织的死亡之网笼罩之下，一步步走向早已注定的结局。
此刻，崖顶大部分众人还沉浸在对茶汤异象的震撼与狂热品评中，尚未察觉到那无声处即将爆发的惊雷。
几位被推选出的耆老战战兢兢地、带着朝圣般的心情品鉴了双方的茶汤。
胡永年的茶，滋味醇厚饱满，香气高锐逼人，确是世间顶级的珍品好茶。
但当他们怀着敬畏之心，小心啜饮下岩叟那盏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的、带着“活棋局”纹路的茶汤时，无不身躯剧震，面露极度复杂、近乎痴迷之色——那茶汤入口，初时极苦凛冽，仿佛凝聚了世间所有的磨难与风霜，但转瞬便化为难以形容的、磅礴无尽的甘醇与辽阔意境，岩韵铿锵入骨，茶气浩然沛然，仿佛将整座武夷山的雄浑气魄与钟灵毓秀都彻底浓缩、爆发于这一盏之中！
滋味、气韵、精神层面的冲击，高下立判，根本无需多言，云泥之别。所有见证人的目光，此刻都带着毫不掩饰的怜悯、鄙夷的嘲讽、或是宿命般的快意，齐刷刷地投向了面如死灰、精神已然开始恍惚的胡永年。
胜负，在真正的茶道面前，已然分明，无可争议。
按照那血腥的赌约，败者……需自饮其茶，以命相抵。
这巨大的压力、惨败的羞辱、对死亡迫近的极致恐惧，以及那无处不在、步步紧逼、仿佛魔音灌耳的香气与视觉暗示，如同无数只从地狱伸出的、冰冷黏湿的无形鬼手，死死扼住了胡永年的喉咙与心脏。
他的精神堤坝，已然到了全面崩溃的临界点。
而岩叟，依旧如同亘古存在的山岩般静立，目光平静无波地看着他，仿佛在等待对手投子认负，又像是在等待最后的、注定的一子落下。
那死水般的平静之下，是即将决堤的、毁灭一切的汹涌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