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县被围困的第三个月,春寒料峭,人心比天气更冷。粮食早已见底,观音土饼也成了紧俏物,饿殍的传闻开始在暗地里流动。绝望像浓雾一样笼罩着这座孤城。县衙后院的库房早已空空如也,钱多多独自一人蹲在冰冷的石阶上,对着几本摊开的、边角卷曲的账册发呆。算盘珠子被他拨弄得噼啪作响,仿佛想从虚无中算出粮食来。杯水车薪,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这位“钱耙子”,第一次感到自己如此无用。
夜深沉,星斗满天。钱多多心烦意乱,毫无睡意,裹紧破旧棉袍,鬼使神差地爬上了县衙最高处的望楼。寒风刺骨,他缩着脖子,望着浩瀚星空发呆。杜明远在时,偶尔会指点他认几个星宿,说些“天象示警”、“星野分野”的玄妙话。此刻,钱多多脑子里一团乱麻,一会儿是百姓菜色的脸,一会儿是石磐紧锁的眉头,一会儿是狗蛋那封石沉大海的试卷,一会儿是红姑散播谣言后杳无音讯的等待。
“紫微垣……帝星……”他仰着头,眯着昏花老眼,在璀璨星河中胡乱寻找着杜明远曾指给他看的、代表皇帝的星宿。找了半天,只觉得繁星乱眼,哪颗是帝星他根本辨不清。只觉得天际似乎有那么一颗星,光芒黯淡,忽明忽灭,周围还有些小星闪烁不定。“唉,”他叹了口气,喃喃自语,一半是自我排解,一半是绝望中的呓语,“帝星黯淡,奸佞当道,可不是要天下大乱么?咱们这东北方……唉,将星不明,难啊,难啊……” 他本是会计钱粮出身,对星象一窍不通,这番话纯属是结合眼前困境的牵强附会,是压力下的胡言乱语。
恰巧李火火夜间巡城至此,听见望楼上有动静,提灯上来查看,见是钱多多对着天空长吁短叹,便粗声问道:“钱先生,大冷天不睡觉,跟星星较啥劲呢?”
钱多多吓了一跳,见是李火火,苦笑着指着头顶:“火火啊,你瞧见没?帝星晦暗,周遭小人星闪烁,主天下不宁啊!再看咱东北分野,将星……将星虽隐现,但光芒内敛,似有转机……或许、或许就在这三五日之内?” 他越说越没底气,最后几乎成了自言自语。
李火火是个直肠子,抬头瞅了瞅,除了冷冰冰的星星啥也看不出来,咧嘴笑道:“俺的爷!您老还会看天象?俺就看出来今天月亮挺圆!啥帝星将星的,俺看您是饿糊涂了!赶紧下去歇着吧,别冻着了!” 他只当钱多多是愁疯了说胡话,搀扶着把他送下望楼。
没想到,李火火这大嗓门,第二天就把钱多多的“夜观天象”当笑话传了出去。一传十,十传百,成了全县苦中作乐的笑料。“听说了吗?钱师爷夜观天象,说皇帝要完蛋,咱平安县要出救星了!”“哈哈,钱扒皮还算命?他算算库房里还能扫出几粒米更实在!” 百姓们饥肠辘辘,拿这事逗闷子,暂时冲淡了绝望情绪。连石磐和小丫听闻,也只是一笑置之,以为钱多多是压力太大。
然而,就在钱多多“预言”后的第三天黄昏,一骑快马顶着寒风,冲至平安县紧闭的城下!马上骑士高举一枚金光闪闪的令牌,高喊:“八百里加急!钦差大人行辕已至三十里外!命平安县守备石磐,即刻开城迎候!”
消息如炸雷般传开!全县震惊!难道钱多多这老书呆子,真是诸葛再世,能掐会算?瞎猫真碰上了死耗子?众人涌向县衙,围着目瞪口呆的钱多多,眼神里充满了不可思议。钱多多自己都懵了,嘴唇哆嗦着:“我……我就是随口一说……这、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