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杜壳和和平村人的认知里,能称得上“果树”,值得专门费心费力栽种的,那得是樱桃、桑树、枣子这类能结出正经果子的好东西。
像刺莓,虽然果子酸甜,但满山遍野都是,刺多还难采,还有酸浆子这种偶尔尝个鲜的野草果子,根本没人会特意去种!
那是浪费宝贵的土地和精力!
肯定是有人看唐禾妹子年轻,又是从外面来的,不懂这些山里的门道,拿这些漫山遍野不值钱的野果苗冒充好果树苗,骗了她的积分!
“这谁干的?!忒不地道了!”
杜壳猛地站起身,黑红的脸上满是怒容,
“唐禾妹子诚心待咱们,给咱们换盐换东西,给咱们好饭吃,咋还有人这么坑她?拿这些野草苗子来糊弄?!”
其他年轻人闻声围了过来,看清杜壳手里的苗子,也都愣住了,随即纷纷露出气愤的神色。
“真是刺莓!这玩意儿咱后山一挖一篓子!”
“酸浆子沟边更多!这玩意儿还用买?”
“肯定是看唐禾姐不懂!太欺负人了!”
“杜壳哥,咱找那卖苗的去!把积分减回来!”
“对!不能让人这么坑人!坏名声!”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都为唐禾抱不平。
林浩依旧靠在那棵大树下,嘴里狗尾巴草晃了晃,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
他听了一耳朵,明白过来,觉得有点好笑。
这些和平村人倒是实在。
不过……他们恐怕想错了。
以他对唐禾的了解,她就不是个会轻易被人用野果苗糊弄的主。
这些东西过了她的手,又出现在这里,指定就是要种的。
林浩慢悠悠地开了口,声音带着点懒洋洋的调子,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别急嘛。”
他吐掉嘴里的狗尾巴草,从树荫下走出来,目光扫过杜壳手里那几株被嫌弃的幼苗,又掠过众人气愤的脸。
“你们啊,只想着这东西满山遍野都是,自己瞧不上。”
他走到杜壳身边,顺手捞起一株刺莓苗掂了掂,
“就没想过,你们瞧不上,不代表别处没人瞧得上啊。”
他见有些人脸上露出将信将疑的神色,继续道:
“外面的人跟咱们不太一样。她既然特意弄了这些苗,还跟樱桃苗、桑树苗放一块儿当正经事安排,就说明在她看来,这些东西——有价值。”
他刻意强调了“价值”两个字。
杜壳立马反应过来——
“也是!都别杵着了!唐禾妹子让种,肯定有她的道理。咱们把地种好,把苗栽活,结出果子来,就是对得起她给的积分和饭食!至于果子最后怎么样,那是唐禾妹子该操心的事!咱们干活的人,把活干漂亮了才是本分!”
“对!二叔说得对!”
“种!管它野果家果,有人要就是好果!”
“赶紧的,规划好地方,把这些苗都栽上!”
气氛瞬间扭转了过来。
虽然还是觉得刺莓扎手、酸浆子不起眼,但既然唐禾有用,那就好好种!
另一头,吴静带着七八个手脚麻利的妇人回到菜地这边。
这里地势平坦,土壤也被机器人提前翻整规划过,松软肥沃,只等着人种下苗。
吴静站在地头,目光一扫,心里就有了盘算。
她指着划好的几片区域,语速快而清晰:
“黄瓜和丝瓜、苦瓜、豇豆都得爬藤,种到这边,挨着准备搭架子的地方。茄子、韭菜种那边,各自留够行距和株距,别挤着长不开。”
女人们纷纷应声,各自拿起分到的菜苗和工具,蹲下身便开始忙活。
她们都是干惯了农活的好手,动作麻利又熟练。
栽种黄瓜、茄子这类秧苗,得先用小铲挖出深浅合适的坑,小心地将带着原生土坨的苗子放进去,覆土,轻轻压实,再浇上一瓢定根水,一气呵成。
指尖丈量着株距,几乎不用拉线,就栽得横平竖直。
韭菜根则被分成一小撮一小撮,整齐地摁进疏松的土里。
最需要花点心思的是豇豆、丝瓜和苦瓜这类爬藤的。
不仅栽苗要仔细,还得考虑后续。
都不需要吴静吩咐,几个经验丰富的妇人已经自发地去旁边林子里,捡拾来许多长短适中、相对笔直的树枝和细竹竿。
“黄瓜架子搭密点,它爬得欢实。”
“丝瓜苦瓜架子得搭牢靠,它们后期果子重。”
她们一边商量着,一边熟练地将枝条交叉插进土里,用细麻绳在顶端交叉处捆扎固定。
转眼间,一排排整齐的“人”字形或“井”字形的简易棚架就立在了刚刚栽下藤苗的地垄旁,等待着绿意攀援而上。
阳光渐渐变得有些热度,女人们额角沁出汗珠,但没人喊累,手上动作不停,间或说笑两句,谈论着哪种菜长起来快,哪种菜做好了吃着香,空气里弥漫着泥土的潮气和新苗的淡淡青草味,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与此同时,院子另一侧,春花和另外两位妇人已经将早上熬好的棒骨海带汤打包完了,她们洗净了手,又开始忙活下一项任务——
熏制。
唐禾之前腌制的鱼、兔子、鸭子还有竹鼠,都已入味,被从陶缸里取出。
春花她们用干净的绳索,熟练地穿过这些肉类合适的位置,打成牢固的结,然后将它们一串串挂在了临时搭起的横杆上。
鱼儿微弯,兔子鸭子身形饱满,竹鼠个头不小,挂起来沉甸甸的,散发出腌制后特有的咸香。
另一头唐禾用早上砌灶剩下的耐火砖,在院子背风又离厨房不远的空地上,垒起了一个结实的长方形砖池。
这砖池约莫半人高,长度近两米,宽度一米出头,四壁砌得笔直扎实,只在底部留了几个不大的进风口,方便引火和通风。
结构异常简单,却简单可靠。
搭好简单的砖池,两个妇人将两根挂得最满的木杆,直接架在了长方形砖池的长边之上,木杆两端稳稳担在砖墙上。
鱼儿、兔子、鸭子、竹鼠,就这样悬空垂在砖池内部,高低错落,几乎塞满了池子上方的空间。
“顶上用这个挡一挡。”
唐禾拿出几块布,松松地覆盖在砖池顶部,并不完全压死,四周用几块砖头轻轻压住边缘,既能让内部聚集烟雾,又能让多余的烟气缓慢地从边缘和砖石缝隙中丝丝缕缕地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