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凌恒踏着朝露而来时，裂缝里的花苞果然又往外挪了半寸。嫩粉色的花瓣舒展了些，顶端的粉色更深了，像洇了点胭脂，茎秆也粗壮了一分，不再像之前那样风一吹就晃。
“早。”花苞先开了口，声音比昨日清亮，带着点雀跃的颤音，“我听见星子跑过的声音了，是不是你说的那种会追光的？”
凌恒在界碑旁坐下，把琉璃灯放在脚边，晨光透过灯盏，在花苞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是，它们从东边跑向西边，要追着第一缕日光跑。”
花苞轻轻晃了晃，像是在想象那画面：“一定很快吧？我现在只能看见一点点光，从裂缝最上面漏下来，像根细细的金丝。”
“等你再长大些，就能看见整条光带了。”凌恒说，“比金丝宽得多，能把整个海面都盖住。”
“真的吗？”花苞的花瓣都兴奋地张开了些，“那我要快点长！”
正说着，墨渊带着个青瓷碗过来了，碗里盛着些清澈的露水。“喏，给你的小宝贝带了点养料。”他把碗放在裂缝边，故意把声音扬高，“这可是真如本然海最纯的晨露，比你守着的破界碑有营养多了。”
花苞似乎被“小宝贝”这个称呼弄得有些不好意思，轻轻蹭了蹭凌恒的衣角：“谢谢……”
墨渊挑眉：“这就认主了？凌恒，你可得小心，这小东西精着呢，知道谁能护着它。”
凌恒没理他，只是看着花苞小心翼翼地伸出一片新展开的小花瓣，沾了点露水，然后满足地晃了晃：“甜的！”
“那是，也不看是谁找的。”墨渊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又对凌恒道，“法则之链那边我打过招呼了，暂时不会来捣乱。不过这不是长久之计，它总不能一直躲在裂缝里。”
凌恒沉默了片刻，看向花苞：“想出来看看吗？不只是星子和光带，还有会唱歌的浪，会发光的鱼，比你想象的热闹得多。”
花苞的花瓣顿了顿，像是在认真思考。过了会儿，它轻声问：“外面……有像你一样会护着我的吗？”
“有。”凌恒想起了墨渊，想起了那些偶尔会路过界碑、投来好奇目光的流萤，“有很多。”
“那……”花苞深吸了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等我再长出三片花瓣，我就出来！”
“好。”凌恒应道，指尖轻轻碰了碰花苞的花瓣，触感柔软得像绸缎，“我等你。”
墨渊在一旁看得直摇头：“啧啧，还三片花瓣，凌恒，你怕是要成这花苞的专属护卫了。”
凌恒没反驳，只是看着花苞顶端那抹越来越深的粉色，觉得真如本然海的晨光，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暖。
接下来的日子，凌恒每日都会来给花苞带晨露，跟它说外面的事——说会唱歌的浪是如何拍打礁石，说发光的鱼群如何像流星一样划过海面，说墨渊又因为偷喝了珍藏的酒被追着跑。
花苞听得入迷，长得也快，没过几日，果然又冒出了两片新的小花瓣，嫩得像翡翠。
这天傍晚，凌恒刚到界碑旁，就见花苞异常兴奋地晃着：“你看！你看！第三片！”
在原本的花瓣旁，一片小小的、带着点浅紫色的花瓣正努力舒展着，像是在向他炫耀。
“我做到了！”花苞的声音里满是骄傲，“我可以出去了吗？”
凌恒看着那三片崭新的花瓣，点了点头：“可以了。”
他伸手，小心翼翼地将花苞连同那细细的茎秆从裂缝里轻轻托了出来。脱离了裂缝的束缚，花苞像是愣了一下，随即，所有的花瓣都猛地舒展开来，嫩粉、浅紫、还有一点鹅黄，在暮色里绽放出柔和的光。
“哇……”花苞惊叹着，转动着花瓣打量四周，“原来外面是这样的！比你说的还要好看！”
远处，会唱歌的浪正拍打着礁石，发出悦耳的声响；发光的鱼群游过，留下一串闪亮的轨迹；墨渊提着酒壶，远远地朝他们挥手。
凌恒看着在他掌心绽放的花朵，忽然觉得，三千年的等待，似乎都值了。
而那朵花，哦不，现在应该叫它小花了，正兴奋地晃着花瓣，对他说：“凌恒，我们去追星子吧！你说过它们会追着光跑的！”
“好。”凌恒站起身，掌心托着小花，朝着星子奔跑的方向走去。
暮色渐浓，一人一花的身影，渐渐融入了漫天星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