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痕深处那行模糊的“实验体-01”还没散去，姜小芽已经一脚踏了进去。空间像被拧过的湿毛巾，脚底刚踩实，后脑就撞上一股反向拉力。她没回头，反手把竹筒往墨言怀里一塞：“抱紧点，别被甩出去。”
墨言左臂还挂着半截晶化皮肉，冷得像块铁。他没接竹筒，而是用那只完好的手拽住姜小芽的道袍后领，直接把她往怀里按了按。南宫翎紧跟在后，尾巴甩出三道光弧，在三人周围织成网状结构。他声音绷着：“别松手，这地方吃记忆——走十步，忘三件事。”
话音落，四周金属墙突然扭曲，地面倾斜。姜小芽脚下一滑，膝盖磕在冷铁板上，疼得倒抽一口气。她低头看，刚才那道裂痕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数交错的透明管道，像血管一样在墙里搏动。管道里流动的不是液体，是一段段重复的画面：她吃泡面、她摔碗、她对着系统屏幕骂“团子你再乱弹广告我拔你网线”。
“我的记忆在循环。”她咬牙，“有人在放录像带。”
南宫翎尾巴一绷，摄影机再次弹出，取景框里却只有一帧帧静止画面——七百二十个她，睁着眼，瞳孔颜色从灰白到翡翠绿渐变。
“不是录像。”他说，“是直播。”
姜小芽猛地抬头。她懂了。这不是记忆重放，是实时监控。这些画面，来自正在苏醒的“她”。
她一把扯下袖口的卡通创可贴，指尖蹭过竹筒裂缝，把昨夜残留的血晶和怨念粉末混着唾沫抹在墨言左臂晶化处。皮肤接触瞬间，系统屏闪出一行字：【情感模拟启动，伪装等级：恋爱脑晚期】。
墨言皱眉：“你又拿我当诱饵？”
“不是诱饵。”她咧嘴，“是干扰器。病毒还在你神经里跑，它认得这感觉——就像杀毒软件认得自家病毒变种。”
话刚落，重力突然翻转。三人被甩向天花板，又在半空停住，像被无形的手捏住脖子。南宫翎尾巴炸毛，摄影机“咔”地黑了屏。他低吼：“断点了！频率被锁！”
姜小芽立刻把竹筒拍在墨言胸口，系统自动投射出三角波形图，顺着南宫翎尾巴组成的光网逆向推演。三秒后，主控室坐标浮现——正位于所有人记忆断层的交汇点。
“走！”她拽着墨言就冲。
通道尽头是一扇椭圆金属门，门缝渗出暗红光。南宫翎用尾巴撬开一条缝，往里一瞄，立刻缩回来：“别进。”
“里面什么？”墨言问。
“全是……你。”
姜小芽推开他，一脚踹开门。
中央舱室环形排列着七百二十具透明培养舱，每一具都躺着一个她。从六岁到十八岁，从丸子头到长发披肩，从奶黄道袍到染血战衣，全在呼吸，全在睁眼。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熟悉的味儿——红烧牛肉面加洋葱喷雾。
“这是……我的备份？”她嗓子发紧。
头顶突然炸开一道金光。一个金发身影浮现在半空，轮廓模糊，像隔着一层热浪。声音却清晰得刺耳：“第720次实验，成功。完美辣味峰值，已采集。”
姜小芽转身就砸竹筒。碎片四溅，系统光屏却在空中重组，直接弹出“心境修炼场”界面。她点开前世记忆库，把大学时通宵打游戏、泡面配辣条、被室友骂“咸鱼”的片段全调出来，一键群发进系统循环播放。
“你采的是愤怒？”她冷笑，“我告诉你什么叫辣！”
金发身影晃了晃，像是信号不良。培养舱里的七百二十个她，同时眨了下眼。
墨言没说话，把玉玺碎片按进左臂晶化处。剧痛让他牙关打颤，但他硬是把碎片嵌了进去。金光顺着血管蔓延，直冲识海。司命代码自动激活，伪造出一串“实验未完成”信号，反向注入主控系统。
警报声响起，倒计时从“00:03:00”跳成“00:06:12”。
“多争取了三分钟。”他喘着气，“但系统在识别，它知道是假的。”
南宫翎突然闷哼一声，跪倒在地。一条尾巴猛地抽搐，鳞片一片片翻起，露出底下血丝密布的肌理。他咬牙切齿：“不对……dNA在共振。我……我跟她们是一样的。”
金发身影转头看他，语气竟带了点笑：“第一代味觉载体，南宫翎。编号000，初始觉醒值：9.8。因过度保护实验体，触发‘守护性暴怒’，辣度超标，被迫退役。”
南宫翎抬头，眼瞳从赤红转为琥珀金：“你说我是……分身？”
“你是最初的容器。”金发身影淡漠，“我的味觉神经外延，用来测试‘觉醒阈值’。你保护她的每一次发怒，都是我在采集数据。”
姜小芽愣住。她想起第一次见南宫翎，他正抱着她的灵鸡骂“谁敢动我储备粮”，尾巴炸得像只受惊的猫。那天她摔碗，他比她还气，冲着天道规则吼“她活得舒服比升仙重要”。
原来那不是护短。是程序设定的“高辣值触发机制”。
南宫翎突然笑了，笑得肩膀发抖。他猛地扯下那条抽搐的尾巴，像拔数据线一样，狠狠插进主控台接口。
“铲屎官权限，启动。”他声音冷得像冰，“密码：她不想被吃。”
主控屏闪了闪，跳出一行小字：【回收指令覆盖，原因：情感变量不可控，风险评级SSS】。
金发身影骤然扭曲：“你不是程序分身，你……有了选择？”
“我不是分身。”南宫翎盯着培养舱里那个六岁的姜小芽，声音发颤，“我是她第一个，不想被吃的，狐狸。”
警报声更急了。培养舱开始逐一亮起红灯，七百二十个她同时抬手，掌心朝外，像是在拒绝某种召唤。系统屏突然弹出新提示：【反向训练进度：72.0%】。
姜小芽笑了。
她捡起地上的竹筒碎片，往南宫翎断尾处一贴。血混着系统残液渗进去，尾巴重新长出鳞片，颜色却变了——从赤红转为墨黑，边缘泛着翡翠绿光。
“你不是他的分身。”她把竹筒重新系回腰间，“你是我的系统bug。”
金发身影冷笑：“你以为这就赢了？辣味数据已上传，完美配方已成型。”
“你错了。”姜小芽抬头，瞳孔转为翡翠绿，“你采了七百二十次愤怒，可你根本不懂——”
她顿了顿，指尖划过竹筒裂缝。
“每一次我摔碗、骂人、掀锅，不是因为被控制，是因为我想活得舒服。你拿数据当辣味，我拿自在当命。”
南宫翎站起身，九条尾巴全张开，组成一道数据桥，直连主控核心。墨言把玉玺碎片从手臂拔出，血顺着掌心滴在系统屏上。三股力量交汇，反向注入培养舱。
七百二十个她，同时闭眼。
金发身影发出一声尖锐的鸣叫，像信号中断的杂音，随即消散。
警报停了。
培养舱的红灯一盏接一盏熄灭，最后只剩中央那具——六岁的她，还睁着眼。
南宫翎踉跄上前，隔着玻璃看她。那孩子抬起小手，轻轻贴在内侧。
他喉咙动了动，刚要开口——
培养舱突然弹出一行字：【第一代载体，是否回收？Y\/N】
他没按。而是反手抽出一条尾巴，狠狠砸向确认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