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的白炽灯晃得人眼晕,陆队指尖的烟燃到了滤嘴,他捻灭烟蒂,抬手揉了揉眉心。桌对面的陈曼垂着头,长发遮住半张脸,袖口露出的手腕上,一道浅淡的疤痕在灯光下若隐若现——那是三年前她从天台坠落时留下的,也是当年那桩悬案的最后一道物证。
“说说吧,”陆队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熬了几个通宵的疲惫,却依旧透着不容置疑的锐利,“三年前的雨夜,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江氏集团的天台?又为什么会‘意外’坠楼?”
陈曼的肩膀轻轻颤了一下,指尖蜷缩起来,抠着审讯椅的塑料扶手。她沉默了足足半分钟,才缓缓抬起头,眼底布满红血丝,像一只被惊扰到的困兽。“我说过了,是意外。我去天台透气,脚下打滑,掉下去了。”
“透气?”陆队将一份卷宗推到她面前,卷宗上的照片赫然是天台的现场勘查图,“凌晨三点,你穿着高跟鞋,跑到二十层的天台透气?陈曼,你当我们是傻子?”
卷宗里还夹着一张银行流水单,上面标注着一笔五十万的匿名转账,时间正是她坠楼的前一天。陆队的指尖点在那串数字上,力道重得几乎要戳破纸页:“这笔钱,是谁给你的?”
陈曼的目光躲闪着,不敢去看那份流水单。她的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还是咬着牙重复:“我不知道什么转账,我没有拿过别人的钱。”
陆队靠在椅背上,目光沉沉地盯着她。他太了解陈曼了,这个女人看似柔弱,骨子里却犟得很,当年要不是她拼死护住那份残缺的账本,江氏集团挪用公款的案子,恐怕到现在还是一团迷雾。可偏偏,账本的最后几页不翼而飞,而她坠楼后,就彻底缄口不言,任由那桩案子变成了悬案。
“江诚已经招了。”陆队忽然开口,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陈曼的身体猛地一僵,猛地抬起头,眼底满是难以置信:“不可能!他答应过我……”
话没说完,她就意识到自己失言了,慌忙闭上嘴,脸色瞬间惨白。
陆队眼底闪过一丝精光。果然,这两个人之间,藏着旁人不知道的秘密。他没有追问后半句,而是从抽屉里拿出另一张照片,推到陈曼面前。照片上是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眉眼弯弯,笑得格外灿烂。“这是你儿子吧?叫安安,对不对?”
陈曼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伸手想去碰那张照片,却又触电般缩了回去。她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审讯桌上,晕开一小片水渍。“你们……你们把他怎么样了?”
“放心,孩子在福利院很好,有老师照顾,吃得好睡得好。”陆队的语气缓和了几分,“我们查到,你三年前把他送走,就是为了让他远离江氏的浑水。陈曼,你护了孩子三年,也护了江诚三年,可你有没有想过,当年账本上缺失的那几页,写的到底是什么?”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道:“江氏集团不止挪用公款那么简单,他们还涉嫌走私,涉案金额高达数亿。而你手里的账本,就是扳倒他们的关键证据。”
陈曼的眼泪流得更凶了,她捂住脸,肩膀剧烈地颤抖着。过了许久,她才放下手,眼底带着绝望的疲惫:“我不能说……我说了,安安会有危险。江诚说过,只要我守口如瓶,他就会保安安平安。”
“江诚自身难保了。”陆队的声音冷了几分,“他以为自己能把所有罪责都推到死人身上,却不知道,我们早就查到了他和境外走私团伙的通讯记录。陈曼,你醒醒吧,你护着他,就是害了自己,害了安安。”
他将一份新的笔录推到她面前,上面是江诚的供词,密密麻麻写了好几页。“你看,他连你帮他保管账本的事都招了,唯独没提那缺失的几页。你觉得,他是真的想保你吗?他只是想让你替他扛下所有,替他守住那最后一点秘密。”
陈曼颤抖着手拿起那份笔录,一行行看下去,脸色越来越白。当看到“陈曼系被蛊惑,与走私案无关”这一句时,她猛地笑了出来,笑声凄厉又悲凉,听得人心里发慌。“蛊惑?呵,他倒是会往我身上泼脏水。”
她放下笔录,抬起头,看向陆队,眼底的犹豫和恐惧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我可以告诉你们账本的下落,但我有一个条件。”
陆队挑眉:“你说。”
“我要见安安一面,”陈曼的声音带着哀求,“我要亲口告诉他,妈妈不是坏人。另外,我要保证安安的安全,从今往后,再也不能让江氏的人靠近他半步。”
“可以。”陆队毫不犹豫地答应,“只要你配合调查,安安的安全,我们负责到底。”
陈曼松了口气,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她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缓缓开口,声音轻得像一阵风:“账本的最后几页,被我藏在了……”
就在这时,审讯室的门突然被敲响了,一个年轻警员匆匆走了进来,凑到陆队耳边低声说了几句。陆队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眼底闪过一丝冷冽的戾气。
陈曼的心猛地提了起来,不安地看着他:“怎么了?”
陆队没有立刻回答,他死死盯着陈曼,目光锐利得像是要穿透她的灵魂。过了半晌,他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福利院那边传来消息,安安不见了。”
陈曼的瞳孔骤然收缩,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她猛地站起身,双手撑在审讯桌上,身体抖得像筛糠:“你说什么?安安不见了?不可能!你们不是说会保护他吗?!”
“我们的人十分钟前发现的,”陆队的声音沉得可怕,“有人冒充福利院的工作人员,把他接走了。监控拍到了那个人的侧脸,你认不认识?”
他将手机递到陈曼面前,屏幕上是监控截图,一张模糊的侧脸,嘴角带着一道浅浅的疤。
陈曼看着那张脸,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双腿一软,跌坐在椅子上。她的嘴唇哆嗦着,眼神空洞得吓人,嘴里反复念叨着一个名字:“是他……是江诚的弟弟,江浩……他来报仇了……”
陆队的眉头紧紧皱起。江浩,江诚的亲弟弟,当年江氏集团东窗事发时,他正好在国外留学,所有人都以为他早就和江家划清了界限,没想到,他竟然回来了。
审讯室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白炽灯的光芒变得格外刺眼。陆队看着失魂落魄的陈曼,知道这件事,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江浩带走安安,绝不是简单的报复。他的目标,恐怕和当年那份缺失的账本一样,都是那个足以撼动一切的秘密。
而陈曼,显然知道更多他们不知道的事。
陆队俯身,看着瘫坐在椅子上的陈曼,声音冷硬如铁:“现在,你可以说了吧?账本的最后几页,到底藏着什么?江浩的目的,又是什么?”
陈曼抬起头,眼泪混着绝望,从眼角滑落。她看着陆队,一字一句,声音嘶哑得如同破碎的玻璃:“账本的最后几页,写着江氏集团走私的核心据点……还有一个人的名字。”
“谁?”陆队追问。
陈曼的目光飘向窗外,落在远处灰蒙蒙的天空上,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一个我们都想不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