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像一块浸了墨的厚绒布，死死裹住“希望堡垒”的每一寸角落。凌晨三点的风带着旷野的寒意，刮过围墙时卷起细碎的沙尘，打在哨塔士兵的钢盔上，发出“沙沙”的轻响。围墙上的探照灯每隔十秒便会扫过西北方向的旷野，光柱切开黑暗的瞬间，能清晰看到地面上密密麻麻的爪印——那是鼠群先头部队留下的痕迹，有些爪印里还残留着灰褐色的鼠毛，被风一吹，粘在断折的草茎上，像极了凝固的血迹。
“安宁堡垒”的院子里，煤油灯的光被风晃得忽明忽暗。许扬正弯腰检查战术背心的卡扣，指尖触到弹匣包时，能清晰感受到里面十二枚满装弹夹的棱角——每一枚都被他亲手压满子弹，弹尖朝向一致，方便最快速度更换。他的突击步枪加装了消音器和全息瞄准镜，枪管上还缠着一圈防滑胶带，那是赵晓明昨天特意帮他缠的，说“万一手上出汗，也能握得稳”。
“外骨骼能量核心续航确认，剩余98%。”林夕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她正站在院子中央，单兵外骨骼的液压关节随着她的动作发出“嗤嗤”的轻响，银灰色的金属框架在灯光下泛着冷硬的光。她抬手按了按胸前的防弹板，又拔出背后的长刀——刀身经过特殊打磨，在灯下能映出她紧绷的侧脸。“火箭筒备弹两枚，声波震荡器频率校准完毕。”
许扬抬起头，与林夕对视一眼。无需多言，两人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东西——不是恐惧，是一种紧绷到极致的专注，像即将拉满的弓弦。他们身后，仓库门缝里透出一道微弱的光，“饱饱”庞大的身影在里面隐约晃动，连呼吸声都比平时更沉，像是在积蓄力量。
“最后检查精神连接。”许扬闭上眼，将精神力顺着那缕熟悉的链路延伸过去。下一秒，他“看”到了“饱饱”的视角——仓库里的黑暗对它而言毫无阻碍，舔食者正趴在它脚边，爪子无意识地扒拉着地面；精神干扰体漂浮在角落，周身的黑色雾气比平时更浓。“饱饱”传递来一道意念，带着几分不耐烦，又夹杂着对“猎物”的期待——它已经感知到了远处鼠群的气息，那是一种混杂着血腥和腐臭的、让它本能感到“饥饿”的味道。
“可以出发了。”许扬睁开眼，声音低沉却清晰。
林夕点点头，率先走向栅栏门。许扬则转身对着仓库门，用精神力传递指令：“出来，保持阵型，不要主动攻击人类。”
仓库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饱饱”庞大的身躯率先挤了出来。它的胸口还留着一道未完全愈合的伤疤——那是上次与丧尸领主战斗时留下的，此刻伤疤周围的皮肤微微泛红，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战斗预热。它纯黑的眼睛扫过院子，最后落在许扬身上，传递来一道确认的意念。
紧随其后的是舔食者和精神干扰体。舔食者四肢伏地，关节处的皮肤紧绷，露出里面锋利的爪子，浑浊的复眼警惕地扫视着周围，舌头时不时伸出来舔一下嘴角，像是已经在期待猎物的味道；精神干扰体则显得安静许多，它漂浮在“饱饱”身侧，周身的黑色雾气缓缓流动，偶尔有几缕雾气触碰到地面，会让地面留下短暂的黑色痕迹。
这样一支怪异的小队刚走出栅栏门，就看到陈主任带着三个手下站在不远处的路灯下。陈主任穿着一件旧军装，领口敞开着，里面的衬衫被汗水浸得发皱，手里紧紧攥着一个火柴盒大小的装置，红色的指示灯在黑暗中一闪一闪。
“许先生，林女士。”陈主任快步迎上来，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将手中的装置递过来，许扬接过时，能感受到他掌心的冷汗。“这是信号发射器，最高权限——按下顶端的红钮，据点的两门迫击炮会立刻对你指示的坐标进行覆盖打击。但……”陈主任顿了顿，眼神变得格外凝重，“迫击炮弹药只有八发，而且校准精度有限，机会只有一次，必须选准时机。”
许扬捏了捏那个装置，金属外壳冰凉，却像有千斤重。他郑重地点点头：“我明白，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动用。”
“还有这个。”陈主任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的地图，上面用红笔标注了一条蜿蜒的路线，“这是巡逻队摸出来的近路，穿过废弃的农机厂，能比原定路线少走两公里。农机厂里面有几个地下室，万一遇到危险，可以暂时躲避。”
林夕接过地图，快速扫了一眼，将路线记在心里：“多谢。”
陈主任还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嘴，最终却只化作一句：“……活着回来。据点的人，都在等你们。”他后退一步，对着身后的手下挥手，“把探照灯调到最大功率，给他们照路！”
两道强光瞬间从围墙上射出，在前方的黑暗中开辟出一条明亮的通道。许扬回头看了一眼“安宁堡垒”的院子——李婉正抱着丫丫站在门口，赵晓明站在她身边，手里还握着一把步枪，两人都在朝他挥手，灯光下能看到李婉眼角的泪光。丫丫似乎还没睡醒，靠在妈妈怀里，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却也努力举起小手，对着他的方向晃了晃。
许扬对着他们用力点头，然后猛地转身，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走！”
小队沿着探照灯开辟的光路前进，脚步踩在松软的土地上，发出“沙沙”的声响。离开据点不到五百米，探照灯的光芒就渐渐减弱，最终被黑暗彻底吞噬。周围的寂静变得格外刺耳，只有风刮过断墙的呜咽声，以及“饱饱”沉重的脚步声。
“注意脚下。”许扬压低声音提醒。他打开战术手电，微弱的光束照亮前方的地面——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爪印，有些爪印深达半厘米，边缘还残留着泥土的痕迹，显然是刚留下不久的。空气中的气味也变了，原本清新的旷野气息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刺鼻的骚臭味，还夹杂着金属被啃噬后的铁锈味，让人胃里一阵翻涌。
林夕皱了皱眉，抬手捂住口鼻：“鼠群离得很近，它们的信息素已经扩散到这里了。”她的外骨骼配备了简易的空气过滤系统，能稍微减轻异味，但依旧能清晰闻到那股令人作呕的味道。
“饱饱”突然停下脚步，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咕噜声。许扬立刻示意所有人停下，将突击步枪举到胸前，全息瞄准镜的红点在黑暗中缓缓移动。他顺着“饱饱”的视线看去——前方五十米处，有一堆废弃的轮胎，轮胎后面隐约有红光闪烁，还传来细微的“吱吱”声。
“是鼠群的哨兵。”许扬轻声说。他调整呼吸，手指扣在扳机上，瞄准镜的红点锁定了轮胎缝隙里的那道红光。
就在这时，“吱吱”声突然变得尖锐！轮胎后面猛地窜出七八只拳头大小的变异鼠——它们的毛发呈灰褐色，眼睛泛着猩红的光，牙齿外露，闪烁着金属般的光泽。它们速度极快，像几道灰色的闪电，直扑向队伍侧翼的舔食者！
“动手！”许扬低喝一声，手指扣下扳机。
“噗！”消音器的声音很轻，却精准地命中了最前面那只变异鼠的头部。变异鼠的身体在空中一顿，重重摔在地上，抽搐了两下就不动了。
几乎在同时，舔食者发出一声兴奋的嘶鸣。它的身形化作一道模糊的黑影，利爪在黑暗中划出两道寒光，“唰”的一声，两只刚扑到半空的变异鼠瞬间被撕成了碎片！鲜血溅在轮胎上，发出“滋滋”的声响，像是被高温烤过一样。
剩下的几只变异鼠见状，非但没有退缩，反而变得更加疯狂，尖叫着冲向许扬和林夕。林夕没有开枪，而是拔出背后的长刀——刀身划破空气的声音格外清脆，她手腕一翻，刀光如同月牙般闪过，三只变异鼠瞬间被拦腰斩断，尸体落在地上，还在不停抽搐。
但这短暂的战斗，像是捅破了一层薄薄的窗户纸。
“吱吱吱——！”
“唧唧——！”
尖锐的叫声从四面八方传来！许扬猛地转头，用战术手电扫向周围——只见废墟的缝隙里、断墙的后面、甚至空中，都开始涌出变异鼠！它们有的只有拳头大小，有的却和猫差不多大，浑身覆盖着坚硬的毛发，牙齿能轻易咬碎石子。最可怕的是那些会滑翔的变异鼠，它们展开腹部的皮膜，像蝙蝠一样从空中俯冲下来，爪子上还带着倒刺，闪烁着寒光。
短短几秒钟，周围的变异鼠就聚集了上百只，形成一片灰色的浪潮，朝着小队涌来！它们踩着同伴的尸体前进，眼睛里只有纯粹的饥饿和疯狂，连“饱饱”散发出的微弱威压都无法震慑它们。
“保持阵型！许扬，你负责远程压制，我来近战！”林夕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促，却依旧冷静。她挥舞着长刀，在身前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刀网——每一次挥砍，都能带走三四只变异鼠的生命，鲜血和碎肉溅满了她的外骨骼，却丝毫没有影响她的动作。
许扬的突击步枪不停开火，全息瞄准镜的红点在鼠群中快速移动。他专门瞄准那些体型较大、试图突破防线的变异鼠，每一发子弹都精准命中头部或心脏。但鼠群的数量实在太多了，他刚打死一只，就有两只从旁边补上来，弹匣很快就见了底。
“换弹匣！”许扬低喝一声，左手快速卸下空弹匣，右手从战术背心里掏出新的弹匣，“咔嗒”一声装上。这个动作他练了无数次，闭着眼睛都能完成，但此刻，他的手指却有些僵硬——不是因为紧张，是因为长时间握枪，肌肉已经开始发酸。
“饱饱”终于动了！它没有像舔食者那样冲上去厮杀，而是猛地向前踏出一步，庞大的身躯让地面微微震动。它仰头张开嘴，发出一声低沉却极具穿透力的咆哮：“吼——！！！”
这声咆哮没有震耳欲聋的音量，却带着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威压。许扬能清晰地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力量以“饱饱”为中心扩散开来，周围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连风的声音都消失了。
那些疯狂涌来的变异鼠，动作突然齐齐一僵！冲在最前面的几只变异鼠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身体在空中停顿了半秒，然后重重摔在地上。它们的眼睛里，疯狂的光芒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纯粹的、源自本能的恐惧——小脑袋不停颤抖，身体蜷缩成一团，甚至有几只掉头就想逃跑，却被后面的鼠群挤得动弹不得。
鼠群的攻势，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停滞！
“就是现在！冲过去！”许扬抓住这个机会，对着林夕大喊。他率先冲出，突击步枪再次开火，朝着鼠群最薄弱的方向射击。林夕紧随其后，长刀挥舞得更快，在前面开路，外骨骼的液压关节发出“嗤嗤”的声响，每一次劈砍都能清空一片区域。
“饱饱”跟在后面，继续释放着威压，为小队撑起一片安全区。舔食者和精神干扰体则负责侧翼和后方——舔食者的速度极快，能瞬间追上试图从侧面偷袭的变异鼠；精神干扰体则释放出淡淡的黑色雾气，那些雾气落在鼠群中，会让变异鼠变得混乱，甚至互相撕咬。
小队像一把烧红的刀子，硬生生从鼠群中撕开了一道口子。许扬一边跑，一边用余光扫向战术终端——屏幕上显示，他们已经冲出了鼠群的第一层包围圈，距离废弃农机厂还有一公里。但他知道，这只是开始——身后的鼠群只是暂时被震慑，用不了多久，它们就会重新追上来。
果然，刚跑出一百多米，身后就传来了更加尖锐的“吱吱”声。许扬回头一看，只见那些原本蜷缩在地上的变异鼠，在短暂的恐惧后，又被某种力量重新驱动起来，它们踩着同伴的尸体，朝着小队的方向追来，数量比之前更多！
“林夕！用声波震荡器！”许扬大喊。
林夕立刻停下脚步，左手按下声波震荡器的开关。“嗡——！！！”一股高频声波瞬间从震荡器中释放出来，许扬的耳膜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他连忙捂住耳朵。那些追来的变异鼠，反应比他更强烈——它们纷纷停下脚步，在地上翻滚着，发出凄厉的惨叫，有些体型较小的变异鼠，甚至直接七窍流血，当场死亡。
“这玩意儿对鼠群效果太好了！”许扬惊喜地说。他没想到，声波震荡器的效果会这么显着，竟然能一次性清理这么多变异鼠。
林夕却皱起了眉头：“声波范围有限，而且持续时间短，最多只能撑半分钟。我们得尽快找到掩护，不然等声波消失，鼠群还会追上来。”
许扬点点头，加快了脚步。前方不远处，终于出现了废弃农机厂的轮廓——那是一片低矮的厂房，墙壁上布满了弹孔和爪印，显然之前已经被鼠群光顾过。厂房旁边有一个地下室的入口，上面的铁门已经被啃得坑坑洼洼，却还勉强关着。
“去地下室！”许扬指着那个入口，“先躲进去，调整状态，再继续前进。”
小队快速冲向地下室入口。林夕用长刀劈开铁门的锁，许扬率先冲进去，用战术手电扫视四周——地下室不大，里面堆满了废弃的零件，角落里还有几只死去的变异鼠，显然是之前躲在这里，却因为没有食物而饿死的。
“快进来！”许扬对着外面大喊。林夕、“饱饱”、舔食者和精神干扰体依次进入地下室，林夕反手关上铁门，用一根钢管将门卡住。
直到这时，众人才终于有机会喘口气。许扬靠在墙壁上，大口喘着粗气，汗水顺着脸颊流下来，滴在地上，发出“嗒嗒”的声响。他的战术背心已经被汗水浸透，贴在身上，很不舒服。林夕则坐在地上，检查着外骨骼的能量核心——指示灯已经从绿色变成了黄色，显示剩余电量65%。
“饱饱”趴在地下室中央，呼吸比平时更沉，纯黑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疲惫。它刚才持续释放威压，消耗了不少能量，此刻正需要休息。舔食者趴在它脚边，爪子上还沾着变异鼠的血迹，舌头时不时舔一下爪子，像是在回味刚才的“美食”。精神干扰体则漂浮在角落，黑色雾气比之前淡了一些，显然也消耗不小。
许扬拿出战术终端，打开地图——他们已经深入鼠潮区域三公里，距离预估的鼠王藏身地还有两公里。但屏幕上显示，周围的鼠群密度正在快速增加，红色的光点密密麻麻，像一张巨大的网，正在朝着他们的方向收缩。
“休息十分钟。”许扬看了一眼时间，“补充水分和能量，检查装备，十分钟后继续出发。”
林夕点点头，从战术背包里拿出能量棒，递给许扬一根。许扬接过，撕开包装纸，咬了一口——味道很怪，像是混合了压缩饼干和肉干，却能快速补充能量。他一边吃，一边看向地下室的铁门，外面传来“吱吱”的叫声和爪子抓挠铁门的声音，越来越近。
他知道，这短暂的休息，只是暴风雨前的平静。真正的战斗，还在后面。鼠王的气息，已经在不远处隐隐传来，那是一种比普通鼠群更浓郁、更危险的气息，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利刃已经出鞘，接下来要面对的，是真正的“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