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澎湖列岛海域的晨雾还未散尽,如轻纱般笼罩着湛蓝的海面,远处的岛屿在雾中若隐若现,宛如仙境。
咸腥的海风卷着细碎的浪花,“啪嗒啪嗒”地拍打着周海水师的战船,船身微微晃动,发出“嘎吱嘎吱”的轻响。
林墨水师的旗舰“镇海号”的桅杆直刺灰蒙蒙的天幕,高达三丈有余,帆布在风中舒展如翼,猎猎作响,上面“周”字大旗随风飘扬,格外醒目。
甲板上,水师弟兄们身着厚重的铠甲,铠甲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甲片碰撞间发出轻微的“叮当”声。
他们有的在擦拭刀剑,有的在检查火炮,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严肃的神情,眼神中却透着坚毅。
周海身着青色水师统领铠甲,铠甲上雕刻着精美的云纹,腰悬一柄寒光凛冽的佩刀,刀鞘上镶嵌着几颗小小的蓝宝石。
他负手立在船舷边,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穿透晨雾望向远处被晨雾半掩的虎井屿。
这座岛屿形似蛰伏的猛虎,嶙峋怪石如虎爪般交错,突兀地矗立在岛上,稀疏的矮树在风中瑟缩颤抖,叶子早已被海风刮得枯黄。
唯有西侧那处被藤蔓缠绕的隐蔽山洞,像极了猛虎的咽喉,黑黢黢的洞口透着一股阴森的气息,那里正是海盗头子赵大胆的老巢。
“统领!都三天了!弟兄们轮番冲了五回,每次都是刚靠近洞口就被海盗的箭雨打回来,连洞口的边都没摸着!再这么耗下去,别说士气垮了,兄弟们的力气都快熬干了!”
副统领胡大迈着沉重的脚步走来,他身材魁梧如铁塔。
此刻他眉头却拧成了疙瘩,语气里满是按捺不住的焦躁,拳头紧紧攥着,指节泛白。
他抬手抹了把脸上凝结的海雾水珠,水珠顺着脸颊滑落,滴在甲板上,溅起一小片湿痕。
“昨天张三那小子冲锋时被箭射中了胳膊,现在还躺着哼哼呢,再这么下去,弟兄们的伤亡只会越来越大!”
周海望着那处被藤蔓半遮的山洞,重重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几分疲惫。
“我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这山洞是天然的绝地,洞口窄得仅容两人并行,里面九曲十八弯像个迷宫,咱们的红衣大炮别说推进去,连调转炮口都难。”
“前几次冲锋,弟兄们刚到洞口就被海盗的箭雨压得抬不起头,已经折了十七个兄弟,伤了二十多个。”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甲板上那些受伤的弟兄,声音沉得像铅块。
“自正月初三出海剿匪,咱们连端了四波小海盗窝,可这赵大胆是块硬骨头。他手下四百多号人都是刀头舔血的亡命之徒,手里还有不少从商船上抢来的精良武器,又占着天险,确实难啃啊。”
周海抬手揉了揉眉心,连日的操劳让他眼底布满了血丝。
“而且这赵大胆狡猾得很,知道咱们粮草有限,故意跟咱们耗着,想等咱们粮草耗尽自动退去。”
半个月前那场海战的惨烈画面突然涌上心头——那天也是这样一个雾蒙蒙的早晨,他们正在追捕一股海盗,突然十几艘海盗船如饿狼般从浓雾中窜出,船舷上的海盗挥舞着弯刀嘶吼,声浪几乎盖过海浪。
箭矢像密集的雨点般射来,“笃笃”钉在船板上,有的甚至穿透了船帆。
虽然“镇海号”的火炮威力惊人,轰鸣着击沉了两艘敌船,可海盗们悍不畏死,竟有三艘船直接撞了过来,船身相撞的瞬间,海盗们像潮水般跳上“镇海号”,与水师弟兄们展开了殊死搏斗。
海盗的砍刀劈在盾牌上的闷响、弟兄们的呐喊与惨叫至今还在耳边回荡。
周海还记得当时一名年轻的水师弟兄为了保护他,被海盗一刀砍中了胸膛,鲜血染红了他的铠甲。
那次惨胜,他们付出了三艘战船受损、二十余人受伤的沉重代价,每当想起那些牺牲的弟兄,周海的心就像被针扎一样疼。
“赵大胆这龟孙子!躲在洞里当缩头乌龟,有种出来单挑!”
胡大狠狠一拳砸在船舷上,溅起的海水打湿了他的袖口,他却浑然不觉。
“咱们带的粮草顶多撑十天,要是再攻不下这虎井屿,就得撤兵了。可咱们撤了,那些海盗又会出来祸害百姓,之前的努力不就白费了吗!”
胡大越说越激动,声音都有些沙哑。
“兄弟们跟着统领出来剿匪,都是抱着保家雪耻的心思,可现在却被一个海盗窝难住了,心里都憋着一股气呢!”
周海沉默着眺望虎井屿,晨雾渐渐散去,岛上的怪石愈发清晰,甚至能看到洞口隐约晃动的海盗身影,那一闪而过的刀尖反光,让他心中更添沉郁。
他知道胡大说的是实情,弟兄们心里都不好受,可眼下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
就在这僵局难破之际,远处沙滩上突然出现一艘传信用的快船。
那斥候翻身下船,动作利落如狸猫,身上的衣服沾满了水渍,显然是赶路赶得很急。
他朝着战船上的两人高声喊道:“周统领!胡副统领!城主派亲卫送物资来了!就在后面的马车上!”
周海与胡大对视一眼,眼中同时闪过惊喜。
两人快步下船,踩着湿软的沙滩迎了上去,沙粒从脚趾间滑落,痒痒的。
那艘快船就停在旁边边,车身上印着台中城的标志。
木箱堆叠如山,几乎将马车都压得微微下沉。
来人正是林墨身边的亲卫小队长李忠,他一身玄色劲装,腰间佩着短铳,脸上带着风尘仆仆的神色,显然是连夜赶路过来的。
李忠看到周海,立刻躬身行礼。
“周统领,城主听闻您剿匪遇阻,连夜让工匠坊赶制了五百个烟雾弹送来,特命属下转交,让您试试效果。城主说,这烟雾弹或许能帮您打破僵局。”
“烟雾弹?”
周海伸手拿起一个粗陶罐子,罐子入手沉甸甸的,顶部插着浸过桐油的引线,引线末端还裹着一层硝黄混合物。
他仔细端详着这个罐子,罐子表面粗糙,是手工烧制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