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云宸府邸的书房内灯火通明。
众人围坐在檀木长案前，神色凝重。云宸将从三皇子处带回的信息一一道来，末了补充道：“他态度看似诚恳，但总觉得有几分刻意。”
“刻意示好，必有所求。”墨尘轻叩桌面，语气平静却透着冷峻，“三皇子在朝中名声极佳，但恰恰是这种毫无瑕疵的贤名，反而可疑。”
慕容雪从袖中取出一封密函，火漆上的家族纹章已被小心拆开：“我方才收到的家族线报，正好验证了云大哥的直觉。”
她将密函展开，清冷的声音在书房内缓缓响起：
“三皇子风无痕与国师玄冥确为政敌，朝堂之争已持续三年有余。国师扶持大皇子，三皇子则暗中结交文臣武将，形成对峙。但蹊跷处在于，三皇子虽与国师对立，却从未真正触及国师的核心利益，更像是……某种制衡。”
萧逸挑眉：“制衡？”
“正是。”慕容雪继续道，“更值得留意的是，三皇子生母瑾妃的出身。宫中记录她是江南富商之女，但家族密探查得，其真实身份可能与前朝南楚国贵族有关。二十年前南楚灭国后，部分贵族隐姓埋名，散落各方。”
墨尘眼中闪过一丝锐光：“前朝余脉……若真如此，三皇子的图谋恐怕不只是储君之位。”
“线报还提到，”慕容雪声音压低几分，“三皇子近两年来，暗中招揽了许多奇人异士。其中不仅有江湖高手，更有精通机关术、阵法、乃至上古秘术之人。上月，他府上曾有三批西域术士秘密出入，行踪诡秘。”
萧逸摸着下巴，陷入沉思：“招揽这些能人异士，所需财力物力非同小可。三皇子表面清俭，背地里却有这等手笔，其财力来源成谜。”
云宸起身踱步，烛火在他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雪儿，线报可提及混沌血脉或天工图纸之事？”
慕容雪摇头：“未明言，但提到一点——三皇子曾三次派人暗中探查云氏祖地，最近一次是在三个月前，正是我们离开祖地不久。”
书房内一时寂静，只闻窗外风吹竹叶的沙沙声。
墨尘率先打破沉默：“三皇子若真与前朝有关，那他对混沌血脉的兴趣恐怕不亚于国师。南楚王室当年也曾追寻过上古血脉的秘密，只是不得其法。”
“借力打力。”萧逸忽然开口，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既然三皇子与国师势同水火，我们或可利用此点。国师的幽冥火势力如附骨之疽，单凭我们难以根除，若能借三皇子之手……”
“风险在于，”云宸停步转身，“我们可能从猎手变为棋子。三皇子此番示好，用意明显——他看中了我们与国师的敌对关系，想将我们纳入他的棋局。”
慕容雪轻声道：“家族长老在密函中附言：三皇子其人，温润其表，深壑其心。与之相交，如临深渊，需步步为营。”
“但眼下我们确实需要助力。”云宸走到窗前，望着夜色中摇曳的树影，“国师的暗桩如影随形，若不能尽快清除，不仅我们自身难保，还会牵连更多人。”
他想起那些因他而卷入纷争的无辜者，想起那些幽冥火爪牙阴冷的目光。这种被暗处毒蛇紧盯的感觉，令人窒息。
墨尘忽然道：“或许不必全盘接受，也不必彻底拒绝。”
云宸转身：“何意？”
“接受三皇子提供的幽冥火暗桩情报，清除这些威胁。这是实利，我们确实需要。”墨尘缓缓道，“但在其他方面，保持距离，不轻易承诺，不参与他的其他谋划。他要利用我们对付国师，我们何尝不能利用他的情报壮大自身？”
萧逸抚掌：“好一个‘有限合作’！如此既得其实，又避其害。只是这分寸拿捏，需要极其小心。”
慕容雪补充道：“三皇子若问起混沌血脉或图纸之事，我们可含糊应对，或推说不知。家族线报显示，三皇子虽多方探查，但手中应无确凿证据，只是猜测。”
云宸重新坐回主位，目光扫过众人：“既然如此，我们便定下对策：第一，接受三皇子提供的幽冥火暗桩情报，集中力量清除这些威胁；第二，与三皇子保持若即若离的关系，不主动靠拢，也不明确拒绝；第三，加快我们自身势力的建设，唯有自身强大，才能不被他人摆布。”
“第四，”墨尘冷声道，“暗中调查三皇子招揽的那些奇人异士。知己知彼，方能防患未然。”
萧逸点头：“此事交给我，江湖上的奇人异士，我多少有些门路打听。”
计划已定，众人神色稍松，但心头仍压着沉甸甸的石头。这京城的水，比想象中更深。
慕容雪忽然轻声问：“云大哥，若三皇子真与前朝有关，他所图恐怕非小。届时我们该如何自处？”
云宸沉默片刻，缓缓道：“我们所求，无非是生存与公道。国师欲夺血脉，害我族人，此仇必报。三皇子若只想争权夺位，与我们无干。但他若也想染指混沌血脉或图纸……”
他没有说完，但眼中的坚定已说明一切。
烛火噼啪一声，爆出个灯花。
云宸看着跳动的火焰，忽然想起三皇子那温润如玉的笑容，那笑意未达眼底的眸子。这个深藏不露的皇子，究竟在谋划什么？他母亲的前朝身份，是巧合还是有意安排？
还有国师玄冥——他追寻混沌血脉多年，真的只是为了长生吗？还是另有隐情？
无数疑问在心头盘旋，但云宸清楚，眼下最重要的，是应对即将到来的风暴。
“三皇子承诺的情报，何时能到？”他问。
慕容雪估算道：“按常理，明日便会有第一批消息。他既示好，必会尽快展现诚意。”
“那好。”云宸站起身，“明日开始，我们兵分两路。萧逸、墨尘负责根据情报清除暗桩；雪儿继续通过家族渠道收集信息；我则应付三皇子那边，维持这微妙的平衡。”
他顿了顿，声音更加凝重：“记住，行动务必隐蔽。我们清除幽冥火暗桩，国师不会毫无察觉，届时必有反扑。”
墨尘冷笑：“让他来。正好试试我新研制的机关阵法。”
萧逸则笑道：“我的剑，也久未饮血了。”
众人散去后，云宸独自留在书房。他从怀中取出那枚三皇子赠予的玉佩，对着烛光细看。玉佩质地温润，雕工精湛，正面是蟠龙纹，背面却刻着一个极小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古老字符。
云宸辨认许久，终于认出——那是南楚古文字中的“琰”字。
三皇子的名讳。
他赠予贴身玉佩，表面是示好，但特意刻上南楚古文字，是疏忽，还是……有意为之？
是暗示，是试探，还是无意之举？
云宸握紧玉佩，冰凉的触感让他心神清明。无论三皇子有何图谋，眼下最重要的，是增强实力，保护该保护的人。
他收起玉佩，铺开宣纸，开始绘制一份名单——那些已知的、可能站在他们这一边的人。要在京城这潭深水中立足，单打独斗远远不够。
窗外，夜色渐褪，天边泛起鱼肚白。
新的一天即将开始，而暗处的棋局，已然布下。
云宸搁下笔，吹熄烛火。在晨光熹微中，他的眼神坚定如铁。
无论对手是国师还是皇子，无论前方是深渊还是陷阱，他都必须走下去。
为了那些逝去的族人，为了身边的同伴，也为了……心中那份不甘被命运摆布的执念。
晨光透窗而入，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
风暴将至，但这一次，他已做好准备。
就在这时，窗外忽然传来一阵极轻的鸟鸣声——三声短，两声长。
云宸神色一动，这是他与某位秘密联络人约定的信号。
情报，到了。
他迅速走到窗前，推开一道缝隙。一只通体火红的小雀飞落窗台，脚上系着细小的竹管。
云宸取下竹管，红雀振翅而去，转瞬消失在晨曦中。
竹管内是一张极薄的绢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小字。云宸快速浏览，眼神越来越冷。
这上面列出了七个地点，都是幽冥火在京城及周边的秘密据点，详细到人数、首领、交接时间。
三皇子的“诚意”，果然迅捷。
但云宸注意到，这些据点大多位于京城外围，没有一个是核心要地。三皇子提供了情报，却也有所保留。
合上绢纸，云宸望向逐渐明亮的天空。
博弈，开始了。
他轻轻叩击桌面，发出有节奏的声响。不过片刻，墨尘和萧逸如鬼魅般出现在书房门口——他们根本未曾远离。
“有消息了？”萧逸问。
云宸将绢纸递过去：“七个据点，都在城外。三皇子给了甜头，但没拿出真货。”
墨尘扫了一眼：“足够我们活动筋骨了。何时动手？”
“今晚。”云宸毫不犹豫，“越快越好，趁国师还未反应过来。”
“那三皇子那边？”慕容雪也悄然出现，显然一直关注着这边的动静。
云宸沉吟片刻：“我会亲自去道谢，顺便……探探他的底。”
晨光彻底洒满庭院，新的一天正式开始。
而暗处的厮杀，也将在夜幕降临时悄然展开。
云宸握紧拳头，感受着体内混沌血脉的微微涌动。
这血脉是诅咒，也是力量。
而他将用这份力量，在这乱局中，杀出一条生路。
无论挡在面前的是谁。
窗外，京城渐渐苏醒，市井喧嚣隐约传来。
但这平静的表象下，暗流已然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