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府的家丁杂役分工,与其他宅院并无不同,内院为一些家丁和杂役,专门侍奉郭府的老爷夫人以及公子。外院则有护卫队,杂役组成。
一夜安置妥当,次日众人便被分派至各自职司。
黄阿大与张尽忠两兄弟三人年事稍长,暂且编入外府护卫之列;徐闻身形敦实,又在做菜考核中很亮眼,被拨去厨房杂役,负责砍柴烧火;黄狗儿年纪尚幼,遂入内门,充作内门家丁。
清晨,刘管家便差遣四季、发财两名高级家丁,为新来的内院一众小家丁讲授规矩礼数。
入选的家丁大部分被分在外院做杂役,只有10个年龄小点的被分在内院。
蝉鸣声裹着暑气渗进雕花窗棂,西跨院的礼仪堂里,十名孩童正襟危坐。
四季手中的竹尺 “啪”地拍在檀木桌上,惊得一个小家丁手中的茶盏险些跌落,众位孩童皆有轻微的动作,唯有黄狗儿纹丝不动,粗布短打的领口被汗水浸出深色痕迹,却依旧保持着笔挺的坐姿。
“万福礼,讲究的是端庄娴静。”
四季的目光扫过众人,显然是注意到了黄狗儿的沉着,便指着黄狗儿说道,“你来示范。”
黄狗儿起身时动作轻缓,衣摆带起细微的风声。他先迈左脚半步,双手交叠缓缓抬起,腕间薄茧蹭过衣袖发出细碎声响。屈膝时膝盖弯成标准直角,腰肢下沉的弧度宛如柳枝轻折,垂落的发梢几乎触到案几上的青瓷茶盏。
“瞧瞧这笨手笨脚的样子。”
一个叫阿旺的小家丁突然嗤笑出声,故意提高音量,“门口的石狮子起身都比他利索。”
一个叫狗剩立刻随声附和,尖着嗓子道:“四季姐姐,您看,他那胳膊僵得跟木棍似的,端茶时莫不是要把茶汤泼主子脸上?”
这个年纪的孩童最是喜爱不明就里起哄,两人一唱一和,引得几个孩童捂嘴憋笑。
四季皱起眉头正要呵斥,阿旺却猛地从座位上蹦起,拍着胸脯道:“四季姐姐,让我来!我定能做得比他强百倍!”说着便扭着屁股学黄狗儿刚才的动作,夸张地撅起屁股,结果重心不稳,差点栽倒在案几上。
狗剩见状,急忙伸手搀扶,嘴里还不忘补刀:“阿旺哥虽然失误了,但比这土包子还是强太多了!”
“肃静!”四季的竹尺重重敲在地上,“礼仪之道,贵在专注,而非哗众取宠!继续。”
黄狗儿深吸一口气,继续完成动作。起身时,他的动作行云流水,连呼吸都控制得绵长平稳。当他端起茶盏,手肘微屈成九十度,滚烫的茶汤在盏中纹丝不动,映出他专注的眉眼。
“这才是规矩!”四季赞许地点头,竹尺指向黄狗儿补充道,“端茶递盏要让主子伸手就能接到,还得留出观察茶汤的空隙。”
“姐姐说得极是!”阿旺立刻凑到跟前,脸上堆满讨好的笑,“这小子这点雕虫小技,哪能入您老法眼?不过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罢了。要是让我学上半日,定能把这礼仪练得炉火纯青,到时候伺候主子,保管比他强十倍!”
狗剩也忙不迭点头,像只哈巴狗似的跟在阿旺身后:“就是就是,阿旺哥天赋异禀,哪是这种笨人能比的!”
黄狗儿抿紧嘴唇,默默退回原位。他瞥见阿旺冲自己挤眉弄眼,狗剩还故意朝他做了个鬼脸。两人一唱一和,言语间满是嘲讽与不屑。
接下来的请安礼练习,阿旺和狗剩更是变本加厉。黄狗儿认真练习时,他们就在一旁指手画脚,故意模仿他的动作,还故意夸张变形,引得众人哄笑。每当四季、发财表扬黄狗儿,他们就小声嘀咕,阴阳怪气地说些酸话。
“你这手摆得不对,该像我这样。”阿旺猛地冲到黄狗儿面前,故意用肩膀撞他,“连个请安礼都学不会,还想伺候主子?做梦去吧!”
狗剩则在旁边添油加醋:“就是,不如早点滚回家去当佃农,省得在这儿丢人现眼!”
黄狗儿自也是知道这帮孩子的想法,也并未多言。
四季、发财看在眼里,只是微微皱眉,并未出声制止。
暮色渐浓,透过雕花窗棂洒进的光线变得昏黄。当其他小家丁嬉笑着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时,黄狗儿仍留在原地,对着铜盆里的倒影反复练习颔首的角度。水面晃动间,倒映着少年倔强的面容。
阿旺和狗剩路过时,故意将水泼在他脚边。“还练呢?再练也是个下等人!”阿旺嚣张地大笑。
狗剩跟着起哄:“就是,白费力气!”
黄狗儿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他深知小孩子的心思,无非是想要找一个打压的对象来衬托自己罢了,其实他也明白,想要不经历这些,不出头就好,但是为了更好的留在郭府,为了以后的生活,他必须要进入这内院家丁中脱颖而出。他深吸一口气,又投入到练习中。
窗外的蝉鸣声依旧聒噪,却再也无法扰乱他的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