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厅风波看似被盛紘强行压下,但寿安堂内,暗流才刚开始涌动。
“不能这么算了?”老太太看向明兰,目光深邃,“你想如何?”
明兰(年世兰)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那属于华妃的杀伐决断在这一刻显露无疑:“祖母,打蛇不死,反受其害。林姨娘此次敢用栽赃陷害这等毒计,若不让她付出惨痛代价,她只会变本加厉。下一次,或许就不是偷盗,而是更阴毒的手段了。”
孔嬷嬷颔首:“六姑娘所言极是。内宅争斗,最忌心慈手软。你待如何做?”
明兰沉吟片刻,条理清晰地说道:“秋桂是关键。她既然反水,指认云栽,我们就要坐实此事。光是分开审问不够,需得让她们互相攀咬,露出更多破绽。此外,林姨娘管家多年,林栖阁乃至府中,定然不止这一件龌龊事。既然要动,就要连根拔起,至少,要让她伤筋动骨,再不敢轻易伸手!”
老太太眼中闪过一丝赞许,这孩子,果然有魄力。“你想查林栖阁的账?还有她手下那些人的底细?”
“是。”明兰点头,“此事需得快,趁父亲还在气头上,林姨娘被禁足,打她个措手不及。只是……孙女儿人手不足,还需祖母和孔嬷嬷相助。”
孔嬷嬷看向老太太,老太太微微颔首。孔嬷嬷便道:“我身边有个小丫头,名唤青苹,最是机敏细心,可助你一臂之力。府中一些老人,我也认得几个,或可提供些线索。”
当夜,寿安堂和孔嬷嬷带来的人手便悄无声息地动了起来。
青苹负责暗中接触那些曾被林栖阁苛待、或有把柄被拿捏的下人,许以好处或承诺保全。房嬷嬷则利用多年积威,从库房、采买等处的老人那里,套问林栖阁过往支取份例、以及林噙霜贴补娘家的蛛丝马迹。
明兰坐镇寿安堂,听着各方回禀,迅速梳理信息。翠微和小桃负责传递消息,整个行动高效而隐秘。
不过两日,便有了重大收获。
不仅坐实了云栽指使秋桂栽赃的事实(云栽在压力下,为自保,吐露是受周雪娘暗示),更查出了林噙霜多年来利用管家之便,虚报开销,克扣各院份例,尤其是南院和之前卫小娘处的用度,中饱私囊,甚至偷偷将盛府财物挪给娘家兄弟挥霍的证据!一笔笔,虽不算惊天动地,但累积起来,数额也颇为可观,更重要的是,这彻底触犯了盛紘身为主君和一家之主的底线!
第三日清晨,盛紘刚下朝回府,便被老太太请到了寿安堂。
看着面前摊开的账本、下人的供词,以及那些确凿的证据,盛紘的脸色从震惊到铁青,最后化为滔天怒火!
他一直以来都知道林噙霜有些小性子,会争宠,会用些手段,但他以为那不过是妇人间的嫉妒,无伤大雅,甚至偶尔还觉得她那点小心思有些可爱。可他万万没想到,她竟敢如此胆大妄为!贪墨家中钱财,贴补外姓!还敢用栽赃这等下作手段陷害家中妾室!这哪里还是他印象中那个柔弱需要呵护的霜儿?这分明是个贪婪、恶毒的妇人!
“毒妇!这个毒妇!”盛紘气得浑身发抖,猛地一拍桌子,“我真是瞎了眼!”
老太太冷眼旁观,适时添了一把火:“紘儿,家宅不宁,何以安身立命?林氏如此行径,若不严惩,日后这盛家,还有何规矩体统可言?只怕下人们都有样学样,这个家就要散了!”
盛紘深吸一口气,眼中再无半分怜惜,只剩下被欺骗、被背叛的愤怒:“母亲放心,儿子知道该如何做!”
他当即下令:林噙霜禁足延长至一年,期间非召不得出林栖阁,份例减半,收回其管家之权!周雪娘、云栽直接发卖!秋桂虽检举有功,但亦有错,打十板子,调去庄子上做事。至于墨兰……盛紘到底念及几分父女之情,只训斥她管教下人不严,令其闭门思过一月,加倍抄写《女诫》、《女论语》。
此令一出,整个盛府震动!
王若弗在葳蕤轩听得消息,先是一愣,随即抚掌大笑:“哈哈哈!报应!真是报应!那个贱人,也有今天!” 她只觉得扬眉吐气,积郁多年的恶气一朝吐出,畅快无比!连带着看卫小娘和明兰都顺眼了不少。
卫小娘在南院听闻,则是后怕不已,紧紧搂着长榕,对明兰更是感激依赖。她知道,若非女儿警醒并暗中筹谋,此次遭殃的必定是她。
林栖阁内,接到命令的林噙霜直接晕了过去,醒来后便是哭天抢地,直呼冤枉,喊着要见盛紘。可惜,盛紘正在气头上,根本不见她。墨兰也被吓坏了,躲在房里不敢出门,只觉得天都塌了,往日那些骄傲和算计,在绝对的权势和父亲的震怒面前,不堪一击。
经此一事,林噙霜势力大损,在盛府几乎一蹶不振。
风波过后,孔嬷嬷的教导也接近尾声。最后一课,她将三位姑娘叫到跟前,神色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这几日府中之事,你们想必都已知晓。”孔嬷嬷目光扫过神色各异的三人,“今日我不教你们规矩,只问你们,从此事中,学到了什么?”
如兰抢先道:“学到了不能偷东西,不能陷害人!”
墨兰脸色苍白,低着头,抿唇不语。
明兰则平静地回视孔嬷嬷。
孔嬷嬷看向如兰,摇了摇头:“五姑娘,你只看到了表面。”她又看向墨兰,“四姑娘,你心思最重,可知你小娘今日之祸,根源何在?”
墨兰身子一颤,依旧不语。
孔嬷嬷叹了口气,声音沉缓:“根源在于一个‘贪’字,一个‘蠢’字。贪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贪心不足;蠢在用这等一眼就能被看穿的下作手段,自以为聪明,实则愚不可及!”
她目光最终落在明兰身上:“六姑娘,你来说说。”
明兰起身,行了一礼,声音清晰而冷静:“回嬷嬷,学生以为,内宅女子立身之本,在于‘正’与‘明’。心术要正,行事要明。可以有手段,但手段需用在正当防卫、保护自身之上,而非主动害人。更重要的,是要懂得审时度势,要有足以自保和反击的能力。若无能力,便需隐忍;若有能力,则需一击即中,不留后患。最重要的是,无论何时,都不能触及一家之主的底线——家族利益与尊严。”
这一番话,不仅总结了林噙霜失败的根源,更点出了后宅生存乃至更广阔天地的法则。
孔嬷嬷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彩,她深深地看着明兰,仿佛要通过她的眼睛,看进她的灵魂深处。良久,她才缓缓吐出一口气,对老太太道:“老妹妹,此女……我已教无可教。”
她转向三位姑娘,做了最后的结语:“记住今日之事,记住六姑娘方才所言。女子立世,不易。望你们日后,无论身处何地,都能持身以正,心思清明,既有保护自己的利刺,亦有容人度量的胸怀。这才是真正的规矩,真正的立身之道!”
孔嬷嬷的教导,至此落下帷幕。但她留下的影响,却深深烙印在了盛家三位姑娘,尤其是明兰的心中。
送别孔嬷嬷那日,老太太拉着老姐妹的手,低声道:“此番,多谢老姐姐了。”
孔嬷嬷回头看了一眼恭敬行礼的明兰,对老太太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不必谢我。能教导这样的学生,是我的运气。老妹妹,盛家的将来,怕是真要应在这丫头身上了。”
马车辘辘远去。明兰站在老太太身边,望着消失在街角的马车,眼神坚定而悠远。经过此事,她更加确信,在这世间,唯有自身强大,掌握权力和手段,才能护住想护的人,才能活得肆意潇洒。
林噙霜倒了,但盛家的日子还在继续。新的风波,新的挑战,或许就在不远的前方。但她盛明兰(年世兰),已做好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