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噙霜被雷霆手段惩治,禁足林栖阁,收回管家权,如同在盛府后院投下了一块巨石,激起的涟漪久久未平。
最直观的变化,便是王若弗的扬眉吐气。她走路带风,说话中气十足,连着几日对着下人都和颜悦色了几分。管家权虽未完全交到她一人手中(老太太暂时代为掌管,也让明兰从旁学习),但没了林噙霜在旁掣肘、阴阳怪气,她只觉得呼吸都顺畅了。
“刘妈妈,你瞧见没?那起子小人,如今见了我,头都比往日低三分!”王若弗得意地抚着新得的翡翠镯子,“可见这府里,终究是邪不压正!”
刘妈妈笑着奉承:“大娘子说的是。只是……如今林姨娘虽倒了,可南院那边……”她意有所指。卫小娘如今有女傍身(明兰得宠),有子依靠(长榕聪慧),盛紘因着愧疚和怜惜,去南院的次数也明显增多。
王若弗笑容淡了些,哼道:“卫氏?她不过是个老实木头,翻不出什么浪花。只要她安分守己,我也懒得理会。” 经历了林噙霜,她倒觉得卫小娘那温吞性子顺眼多了,至少不会整日里算计她。
然而,王若弗这“懒得理会”的态度,却让一个人心生不满——她的亲生女儿,如兰。
这日,如兰气冲冲地跑到葳蕤轩,抱怨道:“母亲!您如今管家,怎么好东西还是先紧着南院?您瞧七弟弟,又得了爹爹新的一方端砚!我上次问您要块好墨,您还推三阻四!”
王若弗正核对账本,头也不抬:“你小孩子家,用什么好墨?胡乱写写便是了。长榕是你弟弟,他读书上进,你爹爹多疼些也是应当。”
“什么应当!”如兰跺脚,“他是庶出!我才是嫡女!凭什么好东西都要让他?还有六妹妹,如今在祖母跟前,穿的用的,哪样不比我们姐妹强?母亲您就是太心善了!”
王若弗被吵得头疼,放下账本,皱眉道:“你胡吣什么!明兰的东西是老太太赏的,与你何干?长榕是你弟弟,你怎可如此计较?一点嫡女的气度都没有!”
如兰被母亲训斥,更是委屈,红着眼圈跑了出去,心里对南院和寿安堂的怨气又添了一层。她觉得母亲变了,不再像以前那样事事以她这个嫡女为先了。
与此同时,林栖阁内,一片愁云惨淡。
林噙霜被禁足,往日里巴结奉承的下人树倒猢狲散,只剩下几个不得力的粗使婆子。份例减半,用度捉襟见肘,连想吃盏像样的燕窝都成了奢望。她躺在床上,形容憔悴,往日的美貌也因怨恨和煎熬减损了几分。
“主君……他好狠的心!”林噙霜攥着被子,指甲几乎掐进掌心,“还有那个老不死的和盛明兰那个小贱人!我定与她们不死不休!”
周雪娘和云栽被发卖,她如同断了臂膀。墨兰被罚闭门思过,虽未被重责,但经此一事,胆子也吓破了些,整日惶惶,只会躲在房里哭。
“哭!就知道哭!”林噙霜心烦意乱,斥责道,“我还没死呢!只要我还在,就还有机会!墨儿,你听着,如今我们落了难,你更要争气!好好读书,学好规矩,把你爹爹的心,慢慢挽回来!”
墨兰抽噎着:“可是……爹爹他都不来看我们……”
“不急……”林噙霜眼中闪烁着幽光,“男人心,软得很。等他气消了,总会想起我们的好。眼下,我们需得隐忍。” 她拉过墨兰,压低声音,“你且安心抄书,做出知错悔改的样子。至于外面……娘自有打算。”
她虽被禁足,但多年经营,府外岂会没有一两个得用的人?她心中已开始盘算,如何利用娘家的力量,或是寻找新的契机,东山再起。
盛紘这些日子,心情亦是复杂。恼怒于林噙霜的欺骗和恶毒,又偶尔会想起她往日的温柔小意,心中不免有些空落。他去南院的次数多了,卫小娘依旧是那副温顺模样,细心照料他和长榕,从不提林噙霜之事,这让他颇为受用,觉得卫氏懂事。
这日休沐,他考较长枫、长榕功课。长枫因林噙霜之事受了影响,有些心不在焉,回答得磕磕绊绊。反倒是年纪更小的长榕,背书流利,反应机敏,让盛紘颇为惊喜。
“榕哥儿不错,像你二哥,是个读书的料子。”盛紘难得地夸赞了幼子一句。
卫小娘在一旁柔声道:“都是老爷教导有方,柏哥儿这个兄长做得好,榕哥儿常以二哥为榜样呢。”
这话既捧了盛紘和长柏,又显得毫不居功,盛紘听得心中舒畅,当晚便留宿南院。
消息传到寿安堂,明兰正陪着老太太插花。
老太太修剪着一支玉兰,淡淡道:“你小娘如今,倒是愈发会说话了。”
明兰将一支海棠插入瓶中,语气平静:“小娘只是为了七弟弟。父亲多去看顾,七弟弟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你能明白就好。”老太太看了她一眼,“如今林氏虽倒,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你需得警醒。此外……如兰那孩子,近日似乎对你和南院颇有微词。”
明兰动作未停,唇角微勾:“五姐姐性子直,心里藏不住事,无非是觉得我们占了她的风光。无妨,她翻不出大浪。” 她如今眼界早已不同,如兰那点小嫉妒,在她看来如同孩童玩闹,只要不触及底线,她懒得理会。
真正让她在意的,是盛紘的态度,以及……府外可能存在的、与林噙霜勾结的势力。她可没忘记,当初在扬州,还有江南巡抚的眼线想对盛家不利。林噙霜倒台,难保不会狗急跳墙,借助外力。
“祖母,”明兰放下花剪,“孔嬷嬷走后,孙女儿想着,不能光学些内宅之事。能否请祖母允准,让孙女儿也跟着学学看账、理事?哪怕只是看看家里的田庄铺子的账本,也好多些见识。”
老太太眼中露出欣慰之色:“你有此心,甚好。明日我便让房嬷嬷将一些不紧要的账本拿给你看,若有不懂,尽可来问我。”
明兰行礼谢过。她知道,掌家之权,不仅仅是管理内宅琐事,更关系到钱粮人事,是真正的权力基础。她既然决定要在这世间立足,这些东西,就必须牢牢抓在手中。
盛府的后宅,看似恢复了平静,王若弗得意,林噙霜蛰伏,卫小娘安稳。但嫡女的不满,失宠姨娘的怨恨,以及隐藏在平静水面下的各方算计,都预示着新的风波从未远离。
而明兰,如同一个经验丰富的猎手,一边学习着掌控更多的资源和权力,一边冷静地观察着四周,等待着下一个可能出现的挑战,或是……机会。她深知,在这深宅大院,乃至更广阔的天地,唯有自身足够强大,才能永远立于不败之地。属于华妃的那份野心和掌控欲,在这个陌生的时代,正悄然生根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