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泉浩这番话一出,席间温家人人脸上都笼着一层怒色。
这话里的轻佻与亵渎,分明是在当众轻薄温以缇,一个侯府公子竟说出如此不知廉耻的浑话,简直是欺人太甚!
温老爷气得胡须倒竖,猛地一拍桌案,“哐当”一声,桌上的杯碟都跟着震颤,茶汤溅出几滴。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温以含突然猛地抬起头,声音带着几分尖锐地打断了众人:“行了!说这些干什么!”
她此刻脸颊涨得通红,眉头紧紧蹙着,眼底满是不加掩饰的不悦。
可那怒火却不是对着顾泉浩,反而直直投向温以缇,带着几分怨怼与难堪:“好不容易回趟家,可不是让你在这儿说这些,显摆自己能耐的!二姐姐你管好自己便是,何必多管闲事?”
说罢,她猛地低下头,双手紧紧攥着裙摆,长长的睫毛垂落,遮住眼底的复杂情绪,再也不肯看向任何人。
温家众人皆是一愣,脸上满是诧异。
明明是为了帮她出头,替她讨回公道,怎么反倒惹得她动了怒?
顾泉浩见状,眼底的挑衅之色更浓,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挑衅地看向温以缇,等着看她恼羞成怒的模样。
可温以缇却神色未变,依旧端坐在那里,眸底平静无波,仿佛方才顾泉浩的轻薄之言、温以缇的怨怼之语都与她无关。
她心中明镜似的,清楚温以含此刻的难堪与迁怒,是为了什么…
温以缇心头掠过一丝悔意,暗忖方才话说得太过直白,该再委婉些才是。
念及温以含并非全然不知好歹,出宫时还曾对她提过两句不似做假担忧的话,她便压下了翻涌的情绪,最后开口。
“我记得顾世子先前在西北戍边,调兵镇守北方边境时,临行前还托我,日后回京多和顾家联系。说我与顾家从不是敌人。”
她目光平静地看向顾泉浩,语气清淡却带着分量,“后来他得知温家女嫁入顾家,欣喜不已,特意修书与我,字里行间满是欣慰。
言明如今温顾两家已是实打实的姻亲,往后更该守望相助、彼此照拂。五妹夫也该记住这话才是,顾世子所言很对,不是吗?”
这话如同冷水浇头,顾泉浩脸上的轻佻瞬间僵住,血色褪了几分。
他万万没想到,温以缇竟会搬出大伯来压他。大伯才是顾家真正的掌权者,他哪里敢违逆?方才还嚣张的气焰瞬间蔫了下去,
沉默半晌,他才悻悻地垂下头,声音低了些:“是我今日酒喝多了,说胡话冲撞了二姐姐,也惹长辈们不快,还望诸位莫要怪罪。”
见他终于低头服软,温家众人脸上的怒色才渐渐消散,席间紧绷的气氛也缓和了些许。
温以含猛地抬头,眼眶通红地望着温以缇,眸中满是不敢置信。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方才那般迁怒,二姐姐竟还肯为她出头。
千言万语堵在喉头,她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只任由酸涩的情绪漫上眼眶。
孙氏在一旁重重舒了口气,没好气地戳了戳女儿的胳膊,声音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急切:“你傻愣着做什么?你二姐姐这是在帮你说话呢,还不快道谢!”
说着,她转头看向温以缇,脸上满是歉意与感激,语气诚恳:“二丫头,多谢你费心护着含姐儿。”
谁能知晓,方才顾泉浩当众轻薄温以缇、苛待自家女儿时,孙氏心中憋了多少憋屈与愤怒?
可她身为母亲,顾忌着女儿日后在顾家的处境,只能强压着怒火不敢发作。
如今温以缇搬出顾世子镇住了局面,她若再沉默,便是枉为母亲。
那是她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女儿,怎能眼睁睁看着她受委屈?
温以缇见状,只是浅浅勾了勾唇角,眼底带着几分了然的温和,并未再多言。
刘氏摆了摆手,脸上透着掩不住的疲惫,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好了,家和万事兴。都是一家人,往后莫要再这般针锋相对了。”
温老爷也沉声道,目光扫过顾泉浩,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此事便到此为止。五丫头,日后回了婆家,莫要心生怨怼;泉浩,你要记清楚,你娶的是温家嫡女,如今的温家早已不是任人拿捏的小门小户,五丫头始终是你的原配正妻,该有的敬重绝不能少。”
顾泉浩抬眼瞥了温以缇一眼,见她神色平静无波,终究不敢再放肆。
他起身躬身,语气郑重:“孙儿知错了,谢祖父教诲,日后定当敬重含儿。”
温老爷缓缓颔首,目光扫过席间齐聚的一大家子,眼底带着几分欣慰与决断,清了清嗓子沉声道:“缇儿总算归家,咱们温家才算真正聚齐了。今日借着家宴,我有个决定要宣布——往后,整个温家的中馈,便交由老大媳妇掌管。我与你母亲年事已高,也该退居幕后,颐养天年了。”
这话明着是托付后宅,实则便是将整个温家的掌家之权,连同一家之主的位置,都交到了温昌柏夫妇手中。
席间众人闻言,俱是一愣,手中的动作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脸上满是意外。
谁也没料到,温老爷竟会在这场风波刚平的家宴上,突然宣布传位之事。
刘氏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声轻叹,缓缓闭上了嘴。
崔氏猛地抬眸,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随即是压抑不住的狂喜与激动。
等了这么多年,她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其余人或是低头敛目,或是交换着意味深长的眼神,各怀心思。
他们都清楚,温家这掌家之权,本就该早交到长房手中,如今不过是顺理成章罢了。此刻若是有人站出来反对,便是明着与大房作对,得不偿失,是以竟无一人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