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灵灵的指尖深深扣入自己的心脏，指节发白。
那跳动的器官在她掌中颤着，血液仍从断裂的血管汩汩淌下，顺着她的手腕一路滴落在甲板上，发出急促的滴答声，那是在倒计时的声音。
她的胸膛已经空了，真正意义上的空。
里面一片灼痛又虚无，全身的气血都被那一颗被强行拔出的心脏带走，只剩下一具勉强被意志支撑的皮囊。
但她的手却稳得可怕。
她必须稳。
必须活着把他救回来。
王子煦已经出手，强大的法力像温润的泉水灌进她快要干涸的经脉，硬是把她悬在死亡边缘上。
他手都在抖，却一句话都不敢说，怕分她的心。
单灵灵深吸一口气，再度凝神。
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却清晰得像利刃。
“心分一半，命折一纪。”
心脏表面猛地跳了一下。
“血渡阴桥，魂不堕轮。”
她的胸腔剧烈收缩，在警告她活不过接下来的一瞬，可她咬牙扛住。
“以己之息，续其之命。”
呼吸已经明显紊乱，每吸一口气都是刀在割肺一样的疼痛。
“用己之魂，稳其之魄。”
一道淡红色的光，自她心脏中央缓缓浮出，如薄纱般飘动。
“三魂不散，七魄不裂。”
玄狐忍不住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中，强迫自己不出声。
玄豹与玄虎根本不敢眨眼，他们额头青筋暴起，可他们不敢发出哪怕任何一点动静。
“此术待成，两心同跳。”
“此术若败，两命俱灭。”
最后一个字吐出时，单灵灵整个人猛地摇晃了一下，她手中的完整心脏，从中间出现了裂痕，紧接着，只有一声轻微的脆响，它轻轻地裂成了两半。
单灵灵眼前有些模糊，但是她死死抓住心脏，没有让它跌落。
她没有再说话，只是抬起满是鲜血的手，把那仍然跳动的心脏缓缓举起。
所有人屏住呼吸。
渡船上所有的火光无声熄灭。
风停。
冥河的河面也被冻住。
所有的一切，都在等她做最后一步。
她要把这半颗心……塞进烛洺赫空着的胸腔里。
如果慢了，他的魂魄就会消散。
如果快了，她会直接死在众人面前。
心脏在她掌中跳得越来越快，像在催促，单灵灵咬住血淋淋的唇，眼中泪光闪烁，却没有丝毫犹豫。
她挺直脊背，艰难却坚定地抬起手。
“小九……醒来吧。”
单灵灵的指尖插在血肉与骨骼的缝隙里，半颗心脏被她捧着，稳稳塞进了烛洺赫胸腔那触目惊心的洞口。
她动作极轻，哪怕她自己鲜血淋漓，也不敢用力。
另一半，则被她硬生生推回了自己的胸膛。
单灵灵倒吸一口凉气，一股灼痛从胸腔炸开，神魂却在这一瞬完全清醒。
神力，开始运作了。
一道金色光芒，从单灵灵的小腹深处腾起，像活物一样顺着经脉一路爬上胸口，她感觉自己的血管被无形力量牵引着，一根根抽紧，全部扎入那半颗心脏上。
那是生命在重新缝合。是心脏在重生。
但单灵灵来不及关心自己的身体，她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烛洺赫。
暗红色的光在他身边缓缓升起，一开始微弱得像烛火将熄，可它顽强得不肯熄灭，一缕又一缕，是从地狱深处挣扎回来的一息残焰，逐渐包裹住他的胸膛。
“阿煦……”
王子煦看见了，也不敢有丝毫耽误，他狠狠咬破舌尖，鲜血溅在指尖上。
“知道了！”
他吼了一句，整条手臂颤抖着，全力调动魂魄，白泽的力量沸腾起来，从魂魄中的每一个角落，找出了他能调动的所有力量。
那一下，几乎把他的半条命都抽出来了。
淡紫色光团从王子煦的掌心凝结，越变越大，最后鼓胀成一个拳头大小的光球。
那光球表面不停震动，不断凝实，不断翻滚。
“师姐……姐夫……忍着！”
光球裂开，分做两半。
一半砸进了单灵灵胸口。
她猛地弓起身子，胸腔里断掉的肋骨迅速合拢，血流倒灌回身体，经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
另一半光团沉入烛洺赫体内。
单灵灵整个人压在他身上，屏住呼吸。
她能感受到他的身体轻轻震了一下。
“咚——”
一声心跳，清晰、响亮、震得甲板都轻轻一颤。
玄虎猛地抬头，眼里瞬间亮起光，玄豹更是捶了一下胸膛，胸口压了太久的气终于破开，玄狐捂住嘴，眼泪涌出来，发出了细碎的哭声。
“尊上！尊上他……”
可是下一息，他们全部僵住了。
烛洺赫没有动。
他没有睁开眼，胸口没有第二下心跳。
一片死寂。
单灵灵抬起颤抖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是……我的。”
她沙哑开口，声音里带着惶恐。
“刚刚……是我的心跳声。”
王子煦、三玄，全都怔在原地。
冰冷的风吹过甲板，冥河浪涛低沉，压得空气发闷。
单灵灵胸口的伤已经快速愈合，而烛洺赫的心口……依旧毫无动静。
她的心在狂跳，而他胸腔里那半颗心脏……
依旧沉默。
单灵灵的呼吸一窒。
“不对……不应该是这样……明明……明明没有做错……为什么……？”
她声音颤得厉害，伸出手去，小心翼翼的试探了一下烛洺赫的鼻息。
她将所有希望、所有生命、所有未来都压在了这一刻。
可烛洺赫……还是一动不动。
风吹乱了单灵灵的黑发。
她的血迹还未干，手指死死扣着烛洺赫的衣襟，青筋暴起。
整艘渡船，静得连众人急促的呼吸都听得清清楚楚。
不行，不能继续这样等下去。
我要做点什么。
单灵灵垂下头，用额头抵住了烛洺赫的，低声唤他的名字。
“烛洺赫，求求你了，求求你回到我身边。”
“烛洺赫，我爱你。”
与此同时，她将手探入了烛洺赫胸前，那尚还没有愈合的伤口处。
属于她的半颗心脏，安静的躺在烛洺赫的胸腔之内，单灵灵能触碰到，所有的血管和经脉已经修复，就差最后的跳动。
如果那半颗心脏跳动起来，他一定会醒来的。
所以，单灵灵握住了那半颗心脏，带着自己最后的希望。
狠狠一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