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皓,你怎么看?”张铮问道。
田丰在房内踱了几步,眉头微蹙着思索片刻,开口道:“洛阳断不可毁。咱们不是董卓,做不出那等禽兽行径。剩下的路,便只有让出洛阳,退回并州了。”
张铮闻言顿了顿,语气里带着几分不甘:“我倒是同意不毁洛阳,也愿让出城去退回并州。
可咱们五万兵马出并州这数月,粮草物资的消耗暂且不论,单是折损的弟兄就足有三千余人,公明更是重伤,至今仍无消息传回——这可是天大的损失。
到头来就这么灰溜溜回去,什么都没捞着,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确是如此。”田丰点头,话锋却带了点打趣,“当初咱们打着‘诛国贼、清君侧’的旗号出了并州,如今陛下没救出来,损兵折将不说,回去怕是没法向并州父老交代。这般结局,怕是不合大人的心意吧?”
“对……”张铮下意识点头,忽觉这话不对,抬眼瞧向田丰时,却见他嘴角噙着丝促狭的笑意。
“好你个元皓,何时也学会拿我打趣了?”张铮笑骂道。
田丰坦然道:“这不是听您常说,要苦中作乐嘛。”
“眼下可不是作乐的时候。”张铮收了笑,沉声道,“你二人赶紧琢磨琢磨,怎么才能让咱们这趟行程的利益最大化——想不出来,今儿个就别吃饭了。”
帐下的贾诩听着这话,心头也是一暖。看来张铮是真接纳他了,先前自己那番话,想来是得了认可的。
……
联军主力经过整整一日的惨烈血战,终于在黄昏时分撕开了虎牢关的防线。袁绍一马当先,在袁遗等一众诸侯的簇拥下,踏着关隘的废墟和未干的血迹,策马昂然进入虎牢关。
关内景象触目惊心。断壁残垣间烟火未熄,尸骸枕藉,凝固的暗红与新鲜的猩红交织流淌,汇成一片刺目的血泊。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与焦糊气味,令人窒息。联军士兵们正紧张地忙碌着:押解垂头丧气的俘虏,抬运呻吟不绝的伤兵,收敛阵亡袍泽的遗骸……整个关隘充斥着胜利后的沉重与肃杀。
见此惨状,一些养尊处优的诸侯忍不住以袖掩鼻,眉头紧锁。然而那浓烈的死亡气息,依旧无孔不入,直钻心肺。
“报——!”一名亲兵疾奔而至,单膝跪地,“启禀盟主!虎牢关已全境为我军掌控!守关将军府亦被攻破,其守关主将……已被我军生擒!”
“主将?”袁绍勒住缰绳,眼中精光一闪,“可是吕布?”
亲兵迟疑了一下,回道:“回盟主,不知。我们擒获乃是一员身材魁梧的青年将领。”
“哦?”袁绍略感意外,扬声道,“带上来!”
“遵命!”亲兵领命而去。
一旁的王匡忍不住疑惑出声:“吕布?竟如此轻易就被俘了?”语气中满是不信。
他话音刚落,旁边便传来一声嗤笑,那笑声尖利,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只见袁术(端坐马上,斜睨着王匡和报信的亲兵,阴阳怪气地开口:
“呵,痴人说梦!吕布何等人物?当日张铮麾下三员猛将合力,也不过堪堪将其击伤!就凭尔等麾下那些……土鸡瓦狗,也想生擒吕布?”
他刻意加重了“土鸡瓦狗”四字,目光扫过在场的其他诸侯,嘴角噙着讥讽的冷笑,“怕是连吕布的影子都没摸着,抓了个替死鬼回来充数吧?”
袁术此言一出,如同在滚油中泼入冷水!不仅将报捷的亲兵和王匡斥为无能,更将“土鸡瓦狗”的帽子扣在了所有参与攻城的诸侯联军头上!众诸侯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孔伷面沉似水,张超怒目而视,连素来沉稳的陶谦也皱紧了眉头
袁术这肆无忌惮的羞辱,让刚刚经历血战、损失不小的各路诸侯颜面尽失,场面顿时陷入一片难堪的死寂。袁绍端坐马上,面色亦是微微一沉。
不多时,一名身材魁梧、身着残破甲胄的将领被反绑双手,押至袁绍马前。虽为阶下囚,此人腰板却挺得笔直,脸上带着几分桀骜。
袁绍居高临下,目光如电,沉声喝问:“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那被俘将领昂首答道:“我乃吕布将军帐前副将!因身形与吕将军相仿,故披其甲胄,代行号令之责,直至……被尔等所擒。” 语气中并无多少惧意,反而透着一丝不甘。
“吕布何在?!” 一旁的张超按捺不住,厉声追问。
副将瞥了张超一眼,坦然道:“吕将军?八日之前,他便已与张济、李傕等将军,率领两万西凉精锐,秘密撤离虎牢关了!”
此言一出,众诸侯皆是一惊!
“果然如此!” 袁遗猛地一拍大腿,脸上露出“原来如此”的恍然之色,声音带着几分感慨与凝重,“看来张铮遣使送来的密报属实!吕布那厮……当真出现在函谷关了!”
他环视左右诸侯,语气复杂地叹道,“好一个金蝉脱壳!我等皆被这吕奉先……耍弄于股掌之间了!”
袁遗的怒吼像块烧红的烙铁,狠狠砸在众诸侯心头。方才血战破关的狂喜还未散尽,被愚弄的羞愤与错失良机的懊恼已如潮水般涌来,瞬间浇灭了所有人脸上的笑意。
袁绍脸色铁青如铸铁,指节攥得咯咯作响。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折损无数将士才拿下虎牢关,一半的心思便是要擒杀吕布这头猛虎,好借此立威,坐稳这盟主之位!可如今,目标竟在他眼皮底下溜走了,只留下个不值一提的替身,和一座空壳般的残破关隘。
张铮递来的情报,不仅坐实了吕布的去向,更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他脸上连对手的影子都没捞着,还谈什么震慑群雄?
“留一部清扫战场、驻守虎牢,”袁绍猛地拂袖,声音冷得像关隘上的寒风,“余者今夜休整,明日随我直趋洛阳!”
……
翌日天刚蒙蒙亮,张铮的房门就被“啪啪”拍得震天响。
“大人!赵将军回营了!”亲卫的声音带着难掩的急切。
“什么?子龙回来了?”张铮心头一震,猛地拽开房门,睡袍都没系紧,“他人在哪?”
“就在西门外!田先生和张合将军已经在城门口迎候了!”
“走,快!”
张铮一边系着衣襟,一边大步流星往外赶,晨露打湿了靴底也顾不上。刚到西门,就见城外黑压压的大军列得整整齐齐,旌旗在晨风里猎猎作响。
更惹眼的是那数十辆马车,首尾相接,车帘低垂着,隐约能瞥见里面坐满了人,想来是子龙一路带回的官员。后面跟着密密麻麻的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