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坤宫的暖炉烧得正旺,映得华妃脸上的笑意越发张扬。她捻着帕子,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想起甄嬛初见时那副清冷又带着傲气的模样,心里的火气便噌地冒了上来。
“狐媚子就是狐媚子,仗着几分姿色,学那纯元皇后的样子勾引皇上,真当自己是块宝了?”华妃冷哼一声,“还想攀附圣母皇太后,让本宫替护她安胎,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颂芝连忙给她续上热茶,声音里满是讨好:“娘娘说的是。她一个小门小户出来的,哪比得上娘娘您的尊贵?您是将门之女,皇上又素来信任,这后宫里,谁能比得上娘娘的体面?”
“就你嘴巧。”华妃被她哄得笑了起来,伸手点了点颂芝的额头,眼底的戾气却未散去,“不过你说得对,她甄嬛算什么东西?刚入宫时还敢跟本宫顶嘴,真以为本宫治不了她?”
她想起那年在御花园,甄嬛一句“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像根刺扎在她心上。这些年,皇上对甄嬛的偏爱,朝臣对甄家的追捧,桩桩件件都让她恨得牙痒痒。
“假孕争宠,这罪名可不小。”华妃端起茶盏,指尖在杯沿摩挲,眼神冷得像窗外的雪,“本宫要让她死死栽在这件事上,尝尝身败名裂的滋味!”
周宁海在一旁躬身道:“娘娘放心,伟太医那边盯得紧,碎玉轩的暗线也都安排妥当了。只要她的脉相一露馅,咱们就能立刻禀明皇上,到时候人证物证俱在,她想赖都赖不掉。”
“人证物证?”华妃冷笑一声,“本宫说她是假孕,她就是假孕!皇上再宠她,也容不得有人欺君罔上。更何况……”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圣母皇太后最恨后宫女子耍奸弄滑,她假孕欺骗皇上,欺骗圣母皇太后,皇上就算想护着她,也不轻罚了她。”
颂芝附和道:“娘娘考虑得周全。到时候不仅菀贵人要倒霉,连带着她那个交好的沈贵人,怕是也得受牵连呢。”
“沈眉庄?”华妃挑了挑眉,“她那胎能不能保住还不一定呢。不过也好,一并收拾了,省得她们姐妹俩在宫里抱团,碍本宫的眼。”
“甄嬛,你不是爱舞文弄墨吗?不是自比女中诸葛?”她轻声道,像是在对自己说,又像是在对风雪说,“本宫倒要看看,你这个女诸葛,还能不能在宫里立住脚!”
延禧宫的偏殿里,冷风从窗缝里钻进来,卷着地上的灰尘打旋。安陵容裹着三件厚棉衣,盖上被子,却依旧觉得寒气从骨头缝里往外冒,牙齿忍不住打颤。
宝娟把最后一床薄被盖在她腿上,自己冻得搓着通红的手,鼻尖红红的,带着哭腔:“小主,您摸摸这被子,都潮乎乎的,哪里挡得住风?内务府太不是东西了,别的宫都烧着银丝炭,咱们连最次的黑炭都领不到,这分明是欺负人!”
安陵容接过宝娟递来的热婆子,铁皮罐子里的开水已经不太烫了,只能勉强暖一暖冻僵的手。她望着屋角那只空荡荡的炭盆,盆底结着层黑垢,还是上个月烧剩的。入冬前她让人去内务府领炭,管事太监只塞给她一小筐碎炭,说“分例就这些”,转身却给华妃宫里送了几车银丝炭,那得意的嘴脸,她到现在都记得。
“谁让咱们不得势呢。”安陵容的声音轻飘飘的,带着点自嘲,“没家世,没恩宠,以前和菀贵人、眉姐姐走得近些,如今她们得宠,华妃为难不了她们,只能拿我这个小小的答应出气。”因为华妃记恨,内务府的人人精自然要踩上一脚。
“可也不能就这么忍着啊!”宝娟急得直跺脚,“小主,要不咱们去求求莞贵人?她现在怀着孕,皇上看重,让她跟内务府说句话,总能多分些炭吧?”
安陵容摇摇头,指尖攥紧了热婆子,铁皮的凉意透过布料传来。求甄嬛?她想起前几日去碎玉轩,甄嬛正忙着安胎,眉宇间是她从未有过的安稳与幸福,连说话都带着小心翼翼的喜悦。那样的日子,是她踮着脚也够不着的。她去求她,只会让人家觉得她更可怜,更没用。
“不必了。”安陵容低声道,“求来的东西,吃着也噎得慌。”
窗外的风雪声里,忽然掺进一阵清脆的笑闹,像碎冰撞在玉盘上,格外刺耳。富察贵人的声音带着娇俏的得意:“你们看这雪,落在梅枝上多好看!快给本宫折几枝来,插在胆瓶里才雅致。”
安陵容正缩在被子里焐手,听见这话,指尖猛地一颤。热婆子早已凉透,她把脸埋进膝盖,肩膀微微耸动,压抑了许久的委屈,终于顺着眼角滚了下来,砸在冰冷的手背上,凉得像雪粒。
宝娟凑到窗边撩开一角帘子,愤愤地转回头:“小主您看!富察贵人带着宫女在院里赏雪呢,身上披着白狐裘,手里还捧着暖炉,笑得那叫一个欢!她屋里定是烧着最好的银丝炭,不然这么冷的天,哪有心思在外头折腾?”
安陵容没抬头,声音闷在被子里:“她是富察家的小姐,内务府巴结还来不及,自然不缺炭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