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轨熄灭的刹那，我手腕一沉，匕首卡在浮石裂缝里，硬生生把我和陈智从塌陷的边缘拽了回来。岩层像被撕开的纸片，一块接一块坠入下方翻涌的黑雾。我没敢松手，指节发麻，掌心那道未愈的伤口又被震裂，血顺着刀柄滑到刃尖，滴在陈智肩头，洇出一朵暗红。
他还在喘，但呼吸浅得几乎摸不到。我把他拖到一块尚存符文微光的岩面，刚松一口气，头顶的战场猛地一震。
苏妲己的左臂没了。
整条胳膊从肩窝处炸开，妖火四散，像一蓬烧尽的灰烬被风吹散。她整个人斜斜栽下，却在半空强行扭身，残存的八条狐尾绞成螺旋，死死缠住玄鸟卵。那颗卵壳早已布满蛛网般的裂痕，内里金红光芒疯狂闪烁，像一颗即将爆裂的心脏。
两人悬在半空，一个断臂残躯，一个裂纹遍布，谁也不肯松手。
我盯着那对峙的瞬间，忽然明白过来——这不是谁赢谁输的问题。这是两败俱伤的绝杀局，谁先倒下，谁就彻底湮灭。
可这破地方没打算给他们分出胜负的机会。
头顶的空间开始撕裂，一道漆黑的口子无声张开，边缘泛着紫黑色的电弧，像某种巨兽的咽喉。每一次电光闪动，脚下的浮石就崩解一片。我低头看脚边那块刻着导流纹的岩面，符文正在一格格熄灭，像是被看不见的东西啃噬。
不能再等了。
我撕下衣角重新裹住手掌，咬牙把匕首插进地面，借力撑起身子。小棺材还在那儿，悬浮在战场余波的中心，被扭曲的气流推着来回晃动。它背上的符文微微发亮，像是在回应什么，又像是在等待。
我记起刚才那一瞬的金光射入眉心的画面：封印、祭坛、九星倒悬……那不是记忆，是提示。
可现在没人给我时间解谜。
我盯着苏妲己和玄鸟卵的僵持，发现一个规律——每当她用尽全力压制时，玄鸟卵必有一次剧烈回光，像是垂死挣扎前的最后一搏。间隔七息，不多不少。
七息，够我冲过去碰一下小棺材。
也够我死三回。
我抹了把脸，血混着汗糊了满手。陈智还在昏迷，脸色青灰，诅咒链条虽不再暴动，却仍缠在他胸口，像一条沉睡的毒蛇。救他，得立刻撤离；拿线索，就得赌命。
我低头看他一眼，忽然笑了。
“你要是醒了，肯定又要说我疯了。”
话音未落，我已经冲了出去。
第一步踏在崩裂的浮石上，脚下猛地一滑，我顺势滚身避开一道横扫而来的能量乱流。第二步踩上一块悬浮的岩片，它立刻开始倾斜，我反手一刀扎进岩心稳住身形。第三步，迎面一道冲击波撞来，我早有准备，匕首在地面划出一道弧线，正是之前导流纹的简化版——血还没干，符文一闪，冲击波偏转三寸，擦着我肩膀掠过。
第四步，我冲进了战场核心区。
热浪扑面，空气像被煮沸的油，每一口呼吸都烫得肺疼。小棺材就在前方三丈，随着玄鸟卵的回光剧烈震颤。我咬牙提速，眼看指尖就要触到那冰冷的棺盖——
苏妲己突然抬头。
她的眼神穿过了漫天乱流，直直钉在我身上。那一瞬，我感觉心脏被攥住，血液几乎凝固。可她没动，只是嘴角扯出一丝极淡的笑，像是在说：**去吧**。
我指尖触到小棺材的瞬间，它猛地一震。
一道金光从棺背射出，直落眉心。脑海中炸开一幅画面：一座巨大祭坛，九星倒悬于天穹，中央立着一具石棺，棺前跪着九尾染血的身影。她的尾巴一节节断裂，化作锁链沉入地底，缠住一颗金红巨卵。
画面戛然而止。
小棺材开始偏移，被头顶的黑洞吞噬之力拉扯着，缓缓升空。我想要追，脚下岩层轰然塌陷，整个人往下坠去。
“该死！”
我反手甩出匕首，刀身钉入侧方一块浮石，借力荡起，一把捞住陈智的衣领，将他甩上肩头。他脑袋一歪，靠在我背上，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
头顶的黑洞越张越大，边缘开始卷曲，像一张正在合拢的嘴。我抬头最后看了一眼小棺材——它已升至黑洞边缘，棺盖微微开启一道缝隙，内里幽光流转。
然后，消失了。
整片空间发出一声低沉的哀鸣，仿佛大地在咽气。脚下的岩层成片脱落，坠入无底黑暗。我转身就跑，背着陈智，朝着唯一还连着结构的通道尽头狂奔。
身后，苏妲己的残影在最后一道妖火中消散，玄鸟卵的光芒也彻底熄灭。两人皆败，无人胜出。
通道在崩塌，石块不断砸落。我左闪右避，肩上的重量让我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前方出口透出一丝微光，像是裂缝外的世界在招手。
就在我即将冲出的瞬间，掌心突然一热。
低头看去，那道刚包扎好的伤口，竟自行裂开，血珠不受控制地渗出，沿着手指滴落。诡异的是，每一滴血落地，都在空中划出一道极细的金线，像是被什么牵引着。
我猛地停下。
这些金线……和小棺材背上的符文走向，一模一样。
我缓缓抬起手，血继续滴落，金线在空中交织，竟隐隐勾勒出一座祭坛的轮廓。而祭坛中央，站着一个模糊的身影——背对着我，长发披散，九条尾巴在风中猎猎舞动。
那身影缓缓转头。
我看不清她的脸，只听见一个声音，不是从耳朵传入，而是直接在骨髓里响起：
“你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