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秋楠一开始不信,可架不住父母反复说,加上她确实知道南易有帮助梁拉娣,而且那次南易去梁拉娣家做饭的事,她后来也隐隐约约听人提过一嘴。这下子,误会就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之后丁秋楠也找过南易,想让他解释一下,可偏偏南易这人还有点不知道哪来的清高和倔强,觉得身正不怕影子斜,懒得解释,或者说解释的方式不对,反而越描越黑。
而丁秋楠呢,又是那种心思比较重、有点小骄傲的姑娘,你不主动彻底说清楚,她就容易自己胡思乱想。
就在这当口,崔大可这孙子,不知道又从哪里翻腾出南易家的老底,知道他家成分是地主!好家伙,这在那时候可是个致命伤!崔大可这下更肆无忌惮了,上蹿下跳,到处散播消息,南易也有些招架不住。
几重压力之下,丁秋楠和南易这对本来挺被看好的恋人,硬生生被崔大可给折腾散了,分了手。
这年头的恋爱也保守,他俩处了那么久,最多也就是牵牵手,纯洁得很。
这要是换了崔大可,早想办法生米煮成熟饭了。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崔大可,却在丁秋楠父母那里刷了一波“正直、可靠”的印象分。
丁秋楠的父母觉得,虽然这小崔同志文化不高,长相也一般,但人家觉悟高,敢于揭发不良现象,工作也积极。
崔大可倒是在他们面前把自己吹得天上有地下无,想让他们也考虑一下自己。当然,距离他们心目中理想的女婿标准,崔大可还差着十万八千里,但至少,门槛是让他迈进去一只脚了。
……
此刻,志得意满的崔大可,正在南锣鼓巷九十五号四合院的中院,跟他新认的干爹易中海坐在小方桌旁喝酒。
王秀兰也在旁边坐着,桌上摆着一碟花生米,一碟炒鸡蛋,还有半盘子猪头肉,在这时候算是顶好的伙食了,平时易中海两口子为了养老攒钱也舍不得这么吃,这不是他的好大儿来了吗。
几杯散装白酒下肚,易中海和崔大可脸上都泛起了红晕,话也多了起来。
易中海现在是越看崔大可越满意。这个干儿子,是他目前在轧钢厂收的徒弟里,最会来事儿的一个。
虽然技术底子薄,但脑子活泛,学东西快。这才多长时间,已经从啥也不会的学徒,混到能独立加工二级工零件了。而且崔大可为人“活络”,跟车间里上上下下关系处得都不错,至少表面上是这样。这让一辈子好面子又看重“群众基础”的易中海觉得很受用。
之前,易中海就跟王秀兰商量过。他们老两口无儿无女,眼看年纪越来越大,身边没个人照应不行。
傻柱那边,结了婚之后,关系已经淡了,指望不上。这崔大可,虽说来的时间短,但嘴甜、勤快,又认了他们当干亲,不如就把另一间闲置的东厢房收拾出来,让他搬过来住。
这样,既能显得他们老两口对干儿子好,加深感情,将来真有个病啊灾儿的,身边也能有个人使唤。说白了,就是一种养老投资。
易中海抿了一口酒,面色红润,带着几分醉意,看向崔大可:“大可啊,嗯,你这个儿子,我没白认!争气!这么短时间,就能摸到二级工的门槛了,不错,真不错!”
他咂咂嘴,继续吹嘘:“你放心,只要你跟着干爹好好学,用心钻,就凭你这股子聪明劲儿,这八级工的技术,早晚是你的!到那时候,工资待遇,厂里地位,啥都有了!”
崔大可赶紧端起酒杯,一脸恭敬:“都是干爹您教得好!我一定好好学,绝不给您丢脸!” 说完,一仰脖,把杯里那点辣嗓子的液体干了。
易中海满意地点点头,话锋一转,像是随口问道:“大可啊,你现在在厂里职工宿舍,住得还习惯吗?几个人一屋啊?”
崔大可眼睛不易察觉地亮了一下,心里琢磨,难不成这便宜干爹要给我弄间房?以他的资历,在厂里给自己要一间应该难度不大!
虽然心里期待,但脸上还是有些为难,摆摆手道:“嗐,爹,娘,没事儿!我在职工宿舍住得还行!人多......人多热闹不是?就是晚上打呼噜的、磨牙的,有点吵,不过习惯了也就那样了......” 他这话,听着不是那么回事,实际上已经把宿舍的糟心处境点出来了,就看你怎么接了。
易中海和王秀兰活了大半辈子,哪里听不出他这弦外之音?两人对视一眼,心里更有底了。让崔大可搬过来,他们也高兴。
易中海顺势接过话头,一副替干儿子着想的样子:“人多可不行!休息是第一位的!休息不好,白天哪有精神头搞生产?还怎么建设国家?”
他顿了顿,拿起筷子夹了颗花生米,才慢悠悠地抛出真正的目的:“这样吧,大可。干爹家呢,你也知道,这里有两间房。我跟你娘住这间大的,隔壁还有个小的屋子,一直空着,堆点杂物。”
回头,让你娘抽空给你好好拾掇拾掇,你这两天就搬过来住!咱们一家人住一块儿,相互有个照应!你吃饭也方便,不用天天在食堂凑合了,来回跑也省事儿。”
虽然不是给他买房子,但能从那个挤得不像样的职工宿舍搬出来,住进这独门独院的四合院,还是让崔大可心里乐开了花。
那职工宿舍的环境,比他当初在机修厂时住的单间可差远了!那时候好歹是一个人清静,现在是好几个人一个屋,脚臭味、汗味儿、呼噜声,简直不是人待的地方!他早就受够了!
崔大可也没矫情,在他心里,易中海两口子无儿无女,他们的东西,将来还不都是他这个“干儿子”的?
现在搬进来,那是顺理成章,提前享受!他几乎没犹豫,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喜和感激,连忙应道:“哎!好!谢谢爹!谢谢娘!那我......我这两天就收拾一下搬过来!正好,你们年纪大了,有什么事,我住得近,也能随时搭把手,跑个腿儿什么的!”
易中海见他答应得痛快,心里也舒坦,笑着规划起来:“没事!等你明儿下班,我让你娘去你宿舍帮你一起收拾,人多力量大,一天怎么也拾掇利索了!晚上就能搬进来睡!”
崔大可哪敢让王秀兰真去那乱糟糟的宿舍,赶紧摆手拒绝:“不用不用!哪能劳累娘呢!娘身体也不好。我东西不多,就一个铺盖卷,几件衣服,我自己个儿一会儿功夫就收拾完了!明天下午我请个假,早点回来弄就行!保证不耽误晚上回来吃饭!” 他这话说得漂亮,实际上是想提前走,去机械厂继续自己未完成的幸福。
一家三口,各怀心思,面上却其乐融融,又端起酒杯。
就在这时,房门“咚咚咚”被敲响了。外面传来一个女人带着点委屈的声音:“一大爷,一大妈,在家吗?”
是秦淮如。
王秀兰一听这声音,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了一下,随即又迅速恢复正常,但眼神里那点不耐烦还是没藏住。
易中海倒是沉稳,给她递了个眼色,示意她去开门。
崔大可多精啊,立刻听出来是谁了。他正好坐在靠门的位置,立刻站起身,脸上堆起热情的笑容:“爹,娘,您二位坐着,我去开门!肯定是秦姐来了!”
他几步走到门口,哗啦一下拉开门闩。门外站着的,果然是秦淮如。她手里端着个空碗,脸上带着些不好意思的笑容。
“哟,秦姐啊!快请进快请进!我爹我娘正吃饭呢!” 崔大可没发现秦淮如手里的东西,就是发现了,他也不可能在意。
此时他的注意力全在秦淮如的粮袋子上,哪有心思看别的东西。崔大可侧身把秦淮如让了进来,眼神在她身上飞快地扫了一圈。
崔大可跟着秦淮如后脚就又进了屋。
易中海和王秀兰两口子心里也清楚秦淮如是干什么的,但打从秦淮如一进门,瞧见她手里头攥着那个标志性的大海碗,心里还是有点不得劲。
易中海心里暗道一声:“特么的还是来了!对门贾家那个老虔婆鼻子是真灵,倒是让她闻着肉腥味儿!”
都不用想就知道准是那贾张氏,自己又懒又馋,撺掇着秦淮如拿着这碗来“化缘”了。
易中海心里头有点腻味,跟吃了只苍蝇似的。这招数用了不是一回两回了,回回都是秦淮如顶着那张楚楚可怜的脸出来,贾张氏就是猜到他不可能对秦淮如说什么难听的话,所以才让她过来!
他倒不是真心疼那点剩菜,主要是这被人算计着的感觉,真难受啊...
当易中海抬眼瞅了瞅低眉顺眼站在那儿的秦淮如,心里那点不快又压下去几分。
这秦淮如,也确实不容易,年纪轻轻东旭就没了,拖着婆婆带着仨孩子,在厂里挣那点工钱,哪够这一大家子嚼用?
贾张氏这个老虔婆,就是掐准了他易中海这点养老的心思,才一次次让秦淮如来。而且,易中海心里还有点别的小九九,他眼角余光扫了一下刚坐下的崔大可,见这小子眼神跟钩子似的,都快钉在秦淮如身上了,他心里反而有点得意。让秦淮如来,说不定......让你赔了夫人又折兵!
这段时间他可是看出来一些,他这个干儿子可不像表面这么简单,也是有点自己的小心思的。
王秀兰心里可没易中海那么多弯弯绕,她就是纯粹的不耐烦。
这饭还没吃完呢,就来要剩菜,算怎么回事?但多年的习惯让她还是迅速整理了一下脸上的表情,硬挤出一丝笑模样,开口道:
“呦,淮如来啦?快来坐,吃了没?没吃的话,凑合着在这儿一起吃点?” 她这话也就是个客气,场面上的话。
易中海也跟着附和,声音倒是挺平稳:“是啊淮如,没吃就坐下一块儿吃点,今儿菜还行。”他这话听着是客气,实则先把“吃饭”这茬儿提出来,堵秦淮如的嘴。
秦淮如站在那儿,手指绞着衣角,眼神往那桌上还算丰盛的菜上一溜......肚子里不争气地“咕噜”一声。
现在也没了傻柱的接济,她晚上在家就喝了碗稀得能照见人影的棒子面粥,咸菜疙瘩都没敢多夹一筷子,好东西都得紧着棒梗他们几个孩子和婆婆。
她咽了口唾沫,喉咙轻轻动了动,才抬起眼,看向易中海,声音有点颤抖,好像收了什么委屈似的道:“一大爷......我......”
易中海没等她往下说那套大家伙早就背熟的词儿,什么“家里孩子正长身体”、“婆婆身子不舒服想沾点油腥”之类,他抬起手,做了个向下压的手势,打断了她:
“淮如啊,你别说了。你一大爷我知道你来的意思。”
他指了指桌上还没撤下去的酒杯,“你看,我跟大可这儿还没喝完。这么着,你在这儿坐会儿,等我们爷俩这口酒喝完的,让你一大妈把菜给你分出去一些,你看成不?”
秦淮如心里其实正为难呢。这么多年,翻来覆去就那几个理由,街坊邻居们早就心知肚明,面上不说什么,背地里指不定怎么编排。
也就是一大爷一家,还肯时不时地接济一下,给个台阶下。
现在易中海主动把话挑明,还给了方案,她心里顿时松了口气。
那准备好的,自己说着都脸红的台词,也就不用再硬着头皮往外倒了。
她连忙点头,声音也轻快了些:“哎,好,谢谢一大爷,谢谢一大妈!我不急,我等着就行。”
这时,崔大可已经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他来了这院子时间不算长,对别的邻居可能还认不全,可对住在干爹家正对面的这个俏寡妇,那可是下过功夫“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