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吞没视野的最后一刻，程羽下意识伸手去抓向雪。指尖只触到一缕飞扬的发丝，随即被热浪逼退。他踉跄着后退数步，勉强睁开刺痛的眼睛——
向雪站在凤凰雕像前，金红色火焰已包裹她全身。火焰如有生命般流动，勾勒出一对巨大的凤凰羽翼在她背后舒展。她的白衣在火中完好无损，发间那支凤凰尾羽发簪却已完全融化，化作点点金芒融入火焰。
\"向雪！\"程羽的呼喊被爆燃声吞没。
整个洞窟都在震颤。岩浆湖沸腾，锁链哗啦作响。被火焰包裹的赵寒衣发出非人的嚎叫，七道黑气从他七窍中钻出，又被凤凰火焰焚烧殆尽。
程羽右臂突然传来撕裂般的疼痛。低头看去，七枚符文竟在皮肤下剧烈游走，尤其是那枚被污染的\"恶\"之符文，正疯狂吸收空气中散逸的混沌能量。蓝黑色纹路顺着手臂向上蔓延，所过之处经脉暴起，皮肤浮现鳞片般的硬质。
\"程师兄！\"白芷扶着昏迷的石锤躲到一块凸起的岩石后，\"小心上面！\"
程羽抬头，瞳孔骤缩。洞顶不知何时布满了星髓结晶，在凤凰火焰的照射下泛着妖异的蓝光。更可怕的是，那些结晶正在生长，尖锐的末端滴落黑色液体，落在岩浆湖中发出嗤嗤声响。
一块结晶突然断裂，箭矢般射向火焰中的向雪。
\"不！\"程羽纵身跃起，剑锋横斩。结晶被劈成两半，但其中蕴含的黑液仍溅到他右臂上。
剧痛袭来。黑液如活物般钻入皮肤，\"恶\"之符文光芒大盛，瞬间压制了其余六枚符文。程羽跪倒在地，眼前闪过无数血腥画面——他持剑屠戮村庄、斩杀同门、甚至...杀死向雪。
\"这是混沌的蛊惑...\"他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口腔蔓延，\"不是真的...\"
\"程大哥。\"
清泉般的声音穿透混沌。程羽抬头，恍惚看见火焰中的向雪朝他转身。她的眼睛已完全变成金红色，长发在火中飞舞，却对他伸出手。
\"记住我们的约定。\"她的声音直接在脑海中响起，\"如果我忘了你...\"
程羽右臂的疼痛奇迹般减轻。他挣扎着站起，发现蔓延的蓝黑色纹路停滞了。凤凰火焰在洞窟中央形成一道屏障，将混沌能量隔绝在外。
\"坚持住...\"程羽拖着不听使唤的右臂，艰难地向火焰靠近，\"我在这里...\"
火焰中，向雪的身影开始模糊。她的轮廓与凤凰雕像重合，又分离，仿佛在两个形态间切换。程羽突然明白——她正在经历真正的\"浴火重生\"，而这个过程会重塑她的肉身与灵魂。
\"向师姐在抵抗。\"白芷不知何时来到他身旁，鹿耳因高温而焦枯卷曲，\"古籍记载，凤凰涅盘时会见到'前世镜'，必须选择保留什么、舍弃什么...\"
程羽心头一震。前世镜？那不就是记忆与人格的筛选？他看向火焰，向雪的表情确实在不断变化——时而温柔，时而威严，时而迷茫。
就在这时，赵寒衣所在的火团突然剧烈收缩。黑红交织的火焰中，一个扭曲的人形挣扎着站起。七条锁链寸寸断裂，落入岩浆。
\"师...弟...\"赵寒衣的声音夹杂着混沌的嗡鸣，\"救...我...\"
程羽握剑的手微微发抖。那确实是赵寒衣的脸，但半边身体已晶体化，胸口处嵌着一颗跳动的黑色核心。
\"他被混沌反噬了。\"白芷惊恐地后退，\"混沌核心在吸收他的生命力！\"
程羽右臂符文再次暴动。这次不仅是\"恶\"之符文，其余六枚也相继亮起，与赵寒衣胸口的黑色核心产生共鸣。一股难以抗拒的吸引力拉扯着他，要他走向那个曾经最敬重的师兄。
\"程羽...\"赵寒衣伸出晶体化的手，\"我们一起...对抗混沌...\"
程羽向前迈了一步，又硬生生停住。不对，赵寒衣眼中闪过的红光与银翼被控制时一模一样。他是在诱骗自己靠近！
几乎同时，赵寒衣突然暴起，晶体化的手臂如长矛般刺来。程羽勉强侧身，锋利晶刃仍划过右臂，带起一蓬鲜血。
\"可惜。\"赵寒衣的声音完全变成了混沌的嗡鸣，\"你的血能污染符文，却污染不了核心。\"
程羽跌坐在地，右臂伤口处蓝黑色纹路疯狂蔓延。更糟的是，他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被抽离，仿佛有另一个自己在体内苏醒——冷酷、残忍、充满杀戮欲望。
\"程师兄！\"白芷想冲过来，却被一道晶墙阻隔。
赵寒衣——或者说混沌化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程羽：\"你以为凤凰涅盘能净化一切？太天真了。\"他指向火焰中的向雪，\"她正在遗忘，而你正在堕落。这才是混沌的胜利。\"
程羽视线开始模糊。在意识彻底沉沦前，他最后看向火焰中的向雪。神奇的是，她似乎也正看着他，金红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熟悉的温柔。
\"约定...\"程羽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剑尖刺入自己右臂，贯穿那枚\"恶\"之符文。
剧痛如雷霆贯体。但也正是这疼痛，让他获得了短暂的清醒。他颤抖着抬起鲜血淋漓的右臂，在空中画出一道符纹——不是天音阁的七符之一，而是小时候向雪教他的那个毫无灵力波动的\"平安符\"。
火焰中的向雪突然静止。
下一刻，金红色火焰冲天而起，洞顶的星髓结晶纷纷炸裂。向雪的身影在火中舒展，背后幻化出一对完整的凤凰羽翼。她睁开眼，目光清明如初。
\"程大哥。\"她轻声说，\"我记得。\"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程羽如闻天籁。凤凰火焰如有灵性般分流，一部分继续包裹着向雪，另一部分则化作火流向赵寒衣涌去。
\"不可能！\"混沌化身惊怒交加，\"你怎么能保留记忆？！\"
向雪没有回答。她手腕上的七根琴弦自动绷直，奏响《净世之章》。琴音与火焰共鸣，在洞窟内形成无数金色符文，如雪花般飘落。
赵寒衣抱头惨叫。黑色核心从他胸口凸出，表面出现裂纹。\"不！我们是一体的！\"他对核心嘶吼，\"你答应过给我力量！\"
核心突然剧烈收缩，随即爆炸般膨胀。赵寒衣的身体如瓷器般龟裂，黑红光芒从裂缝中迸射。
\"小心！\"向雪的声音在程羽脑海中响起，\"混沌核心要自爆！\"
程羽本能地扑向昏迷的小玄和白芷。千钧一发之际，凤凰火焰形成一道屏障，将爆炸威力限制在赵寒衣周围三丈内。
震耳欲聋的轰鸣中，程羽看到赵寒衣最后的表情——不是痛苦，而是解脱。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说了什么，随即身体化为晶尘消散。
爆炸余波过后，洞窟内一片狼藉。岩浆湖凝固了大半，凤凰雕像也布满裂纹。唯一完好的，是向雪所在的那团火焰——它现在收缩成一人高，如茧般将她包裹。
\"向雪？\"程羽试探着呼唤。
火焰之茧微微颤动，随即从顶部开始裂开。一片片金红色光羽飘落，露出其中的人影。
程羽屏住呼吸。
向雪悬浮在茧中，双眼轻闭。她的白衣变成了金红交织的羽衣，七根琴弦如光环般环绕手腕。最惊人的是，她额间多了一枚火焰纹印记，与当初天音仙子残影上的一模一样。
当最后一缕火焰融入她体内，向雪缓缓睁眼。那双金红色的眸子先是茫然，随即在看到程羽时，漾起熟悉的温柔。
\"程大哥。\"她轻声说，声音里多了几分空灵，\"我回来了。\"
程羽喉头发紧：\"全部...都记得？\"
向雪微微一笑，指尖轻触额间火焰纹：\"有些新回忆，但旧的都在。\"她看向程羽鲜血淋漓的右臂，笑容消失，\"你受伤了。\"
程羽这才注意到，右臂上的七枚符文位置都留下了焦黑痕迹，尤其是\"恶\"之符文处，伤口深可见骨。奇怪的是，蓝黑色污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纯净的金色能量在伤口处流动。
\"凤凰火焰净化了混沌污染。\"向雪跪坐在他身旁，手指轻抚伤口，\"但符文受损严重，需要时间恢复。\"
白芷抱着刚醒来的小玄走过来：\"赵师兄他...\"
\"解脱了。\"向雪看向爆炸中心，那里只剩一小堆黑色结晶，\"混沌核心最后反噬了他。\"
程羽沉默。无论赵寒衣做过什么，他终究曾是那个手把手教自己剑法的师兄。最后时刻，他分明看清了赵寒衣的唇语——\"对不起\"。
\"涅盘地不止这一层。\"向雪突然站起，指向凤凰雕像后方，\"那里有初代阁主留下的东西。\"
雕像后的岩壁在火焰照耀下，显现出一道暗门。门上刻着七弦与七符交织的图案，中央是一句话：
\"琴剑合鸣日，混沌消散时。\"
程羽尝试站起，却因失血过多而踉跄。向雪及时扶住他，凤凰羽衣散发出温暖光晕，包裹住两人。
\"我们一起去。\"她说，声音里既有向雪的温柔，又有天音仙子的坚定。
就在这时，整个洞窟突然剧烈震动。上方传来隆隆巨响，碎石不断掉落。
\"火山要喷发了！\"白芷惊恐地看向头顶，\"那些黑气扰动了地脉！\"
向雪与程羽对视一眼，默契地点头。她一手扶住程羽，另一手抱起小玄：\"抓紧我。\"
凤凰羽衣光芒大盛，一对虚幻的火焰羽翼在她背后展开。白芷连忙抓住她的衣角，四人一兽被金红光罩包裹，飞速冲向暗门。
就在他们穿过暗门的瞬间，身后洞窟彻底崩塌。岩浆喷涌而出，吞没了凤凰雕像和一切痕迹。
暗门后是一条向上的甬道，墙壁上镶嵌着发光的星髓结晶——但与外界不同，这些结晶纯净透明，不含一丝混沌能量。
\"初代阁主用纯净星髓建造了这里。\"向雪轻触墙壁，结晶随之亮起，\"为了这一天。\"
程羽右臂伤口微微发热。他惊讶地发现，墙壁上的星髓能量正在缓慢滋养受损符文。
甬道尽头是一个圆形石室。室中央悬浮着两件物品：一卷玉简和一柄无鞘长剑。玉简上缠绕着七色光丝，剑身则刻有七枚符文，与程羽右臂的一模一样。
\"《天音净世谱》...\"向雪走向玉简，琴弦自动与之共鸣，\"和...七符剑？\"
程羽却被墙上的壁画吸引。那上面描绘着一个震撼的场景：七位背负羽翼的人形生物环绕一团混沌，其中两人手持琴与剑，正是向雪与他现在的位置。
\"不是巧合。\"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在石室中回荡，\"从来都不是。\"
光影交织，凝成一个虚幻的老者形象。他身着天音阁服饰，面容慈祥，眼中却有看透世事的沧桑。
\"初代阁主...\"程羽下意识行礼。
老者虚影微笑：\"只是留在法器中的一缕神识。真正的我，早已与另外六位'守望者'一同陨落。\"
\"守望者？\"向雪疑惑地问。
老者指向壁画上七位带翼人形：\"我们来自天外，奉命看守被封印的混沌核心。但万年前那场大战，六位同袍牺牲，只余我重伤流落此界，创立天音阁延续使命。\"
他看向程羽：\"七符并非人造，而是那位持剑守望者的传承。\"又看向向雪：\"七弦亦是如此。我们一直在等待琴剑重逢之日。\"
程羽心中一震。难怪他与向雪的力量如此契合，原来根本同源！
\"现在混沌核心虽被重创，却未彻底消灭。\"老者神色凝重，\"它分散在南荒各处的'种子'仍在生长。你们必须——\"
话音戛然而止。老者的虚影突然扭曲，随即消散。整个石室剧烈震动，玉简和七符剑自动飞向向雪和程羽。
\"外面出事了！\"向雪接住玉简，\"我们得立刻出去！\"
程羽握住七符剑的瞬间，右臂伤口金光大盛。七枚符文脱离手臂，依次烙印在剑身上。一种血脉相连的感觉涌上心头，仿佛这剑本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五人冲向甬道另一端的光亮处。冲出洞口的瞬间，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呆立当场——
火山正在喷发，但喷出的不是岩浆，而是浓郁的黑气。黑气在空中凝聚成一张巨大的人脸，正是赵寒衣的模样。更可怕的是，七道此前飞向南荒各处的黑光，此刻正倒流回来，注入那张人脸。
\"混沌核心在重组！\"向雪握紧玉简，\"它利用赵师兄的残存意识作为载体！\"
人脸缓缓睁眼，目光锁定五人。一个混合了赵寒衣与混沌的声音响彻天地：
\"你们...都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