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钧行豁然起身,两步跨到门口,打开房门看向王炳:“平康坊吗?”
王炳点点头:“报案的是更夫,但死的是一家食肆的掌柜娘子。”
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掌柜的看到了凶手,是个高壮魁梧的汉子,可能就是咱们要找的人。”
“不可能,章虎是个老实孩子,绝不可能干杀人的事!”曾谷脱口喊道。
沈钧行倏然转身,目光直刺了过去。
曾谷被那锐利的视线刺地心头一颤,却还是坚持说道:
“老朽不说谎,章虎真的是个老实孩子,邵安拐了他的娘子,章虎也只是想找到他娘子问清楚情况,送封放妻书而已。”
温清宁道:“曾阿翁,会不会杀人,有没有杀人和为人老不老老实其实没什么关系,不过凶手是不是章虎暂时还不能确定。”
她一边起身往外走,一边对沈钧行说道:“我带人去看看,您留在这儿……”
“一起去。”元和帝出声说道。
沈钧行没想到他瘾头这么大,只能开口劝道:“您的嫌疑已经洗清,可以回去了。”
戴昇也跟着劝说。
“人老了觉少,不看完我回去也睡不着”元和帝故意说道,“这一睡不着就是一整夜的事,我这么大岁数,一整晚不睡,第二日保准得请大夫。你们忍心看我一老人家受这罪?”
不等沈钧行和戴昇回答,一个气喘吁吁的身影挤了进来。
“忍心!大不了我回头亲自熬药喂药。”
众人循声看去,就见陈无讳满头大汗,整个人仿佛水里捞出来一般,连头发都被汗浸透了,冒着白气。
元和帝看到陈无讳眼睛一亮,又见他浑身汗湿的样子立马心疼道:“怎么弄成这样?快把衣裳换了。”
陈无讳拒绝道:“不用了,这就回去了。”
他怒视元和帝。
“你知不知道我都快吓死了!瞒着所有人只带了戴昇出来,一旦走漏了消息怎么办!冯翁都吓晕了!我又不敢声张,只能带着冯腾几人偷偷摸摸的找!要不是碰到表弟递了消息,我还不知道要在外头跑到什么时候!”
元和帝本来觉得没什么,被大孙子这么一说,又见他当真是急上头,心中熨贴又愧疚,但更多是欣慰,是自己没有看错人的自豪。
“行了,就是出来看个热闹,也没想到会碰到命案,若不然早就回去了。”
见陈无讳还要再说话,元和帝便推着他去换衣裳,嘴里坚持道:“再去看一个案子,看完就回去。”
好在半缘酒楼有给客人准备的备用衣裳,管事窦承礼立刻让人带陈无讳去换上。
温清宁的视线在元和帝的脸上转了一圈,和沈钧行暗中交换了一个眼神,面上的表情不变。
留下几名护城卫在半缘,一行人转去出了命案的食肆。
死去的女子名叫丁梅,夫君名叫焦平,家中还有一名瘫痪在床的老母亲和一名仆妇,仆妇白日里在食肆帮忙,夜里回自家住。
丁梅家的食肆不大,两进的院子,前院做食肆,后院住人。
几人到时,焦平正抱着丁氏的尸身坐在满是积雪的地上扯着嗓子嚎啕大哭。
听到他的哭声,温清宁蹙了蹙眉,让人把焦平带走,视线从被拉起的焦平身上滑过,忽然顿住:“你受伤了?”
“是和那贼人打斗夺刀时弄的,我不打紧,可怜了我的娘子!”焦平说着把左手伸出来。
火光的照耀下,可以清晰的看到他左手食指、中指,以及手掌侧沿有纵向的伤口。
“我看看。”温清宁带上手衣,让人把灯笼提到手边照着。
“这……男女授受不亲,小娘子还是离远些的好。”
焦平把手缩回去,表情有些不自在。
温清宁掀起眼皮,冷冷地扫了他一眼道:“无妨,我是京兆府仵作,眼中只有尸体,没有男女活人。”
院中瞬间安静,所有人下意识朝沈钧行看去,
无视众人那复杂的眼神,沈钧行上前直接捏着焦平的胳膊送到温清宁面前:“验吧。”
这仿佛向恶霸献美一般的动作看得众人嘴角抽搐。
温清宁低头查看,甚至还会扒开伤口看。
“焦平手上有三处纵向伤,伤口不深,不致命。石坦,你也来看看。”
石坦动作麻利地蹿到焦平面前,握着他的手腕反复检查。
焦平是活人,看着自己的手被这么对待,敢怒不敢言,只能痛得发出嘶嘶的抽气声。
温清宁看了他一眼,收回手把人交给沈钧行去问话,自己转身去检查躺在地上的焦平娘子丁氏。
丁氏穿着里衣,身下是大片的血迹。
且丁氏的头面部有多处砍伤,脖颈处也有切割的创伤,双手前臂都有抵抗时造成的砍伤,这是他杀。
而让温清宁有些在意的是丁氏身上的刀伤与邵安身上的刀伤痕迹一致,创口皆是外角钝,内角锐利,边缘齐整。
凶器极有可能是一把刀。
这么想着,温清宁转而看向焦平。
此时的焦平正在讲述自己娘子被杀的经过。
“我们当时正在屋里睡觉,她听到院子里面有动静,就要出来看看。我当时还劝她说可能是老鼠,她说可能是偷柴火的小偷,不听劝,非要出来看,结果就撞上了贼人。”
焦平说话间又大哭起来,他张着大嘴,哭得声音也格外响亮,一边哭一边说道:
“我在屋里听着声音不对,就赶紧出来查看,正好看到一个又高又壮的大汉用刀在砍我娘子。我赶紧上去帮忙,想要抢下贼人手里的刀,结果手受伤,让他跑了。”
沈钧行微微眯起眼睛,打量着焦平:“人往哪个方向跑了?”
焦平被那探究的目光看得浑身发毛,指着旁侧的围墙说道:“他跳上墙,又跳到屋顶上跑了。”
沈钧行提臂挥了一下手,关崖立刻带人去追踪。
温清宁看向焦平问道:“令堂住在哪屋?”
“我娘?”焦平愣了一愣,指向东屋说道,“我娘住在东屋?”
“听说令堂瘫痪在床,平日都是谁在照顾?”温清宁又问道。
焦平道:“都是我娘子,家里倒是有个仆妇,不过我娘子嫌弃她粗手笨脚照顾的不好。”
温清宁道:“我能进去看看老人家吗?”
“可以。”焦平小跑到东屋窗户下,用力地拍了拍窗户,喊道,“娘,有人来看你。”
“啊!是梅娘吗?”老人有气无力的声音隔着窗户传来。
焦平嘴角抿直了一瞬,语气不耐:“刚不是和你说过了,梅娘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