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就是老人的骂声:“你个不孝子,是不是你把梅娘撵走了?赶紧去接回来!”
焦平脸色阴沉下来,出口的声音里都是烦躁:“行了娘,人没了就是没了。”
他接着对温清宁说道:“您进去吧,我娘醒着呢。”
温清宁看了他一眼,带着竽瑟和飞英进屋。
屋子不大,北边靠窗的位置砌地暖炕,焦母正盖着一床簇新的冬被,躺在暖炕上。
炕头的桌几上放着一盏油灯,油灯放在桌子正中间,豆大的火苗驱散屋中黑暗的同时还不会影响焦母睡觉,也不用担心被打翻。
温清宁用力嗅了嗅,屋子里除了药味,没有其他怪异难闻的异味。
她走到焦母身边,便看到在她枕边放着一个水囊。
这水囊显然是为行动不便的焦母准备的,让她即使身边没人也能喝到水。
温清宁摸了摸热乎乎却不会烫人的暖炕,对上焦母浑浊的眼睛,心中叹息。
“娘子是来找我家梅娘的吧?”焦母仰头看向温清宁,笑着叹了口气,“我家梅娘可能回娘家了,娘子要是不着急可以明天再来一趟,她娘家没人了,也放不下我这个没用的老婆子,回去待不了多久,明天保准回来。”
温清宁挑眉,眼底划过一丝意外之色。
“常有人夜里来找梅娘吗?”
焦母道:“我家梅娘会按摩,夜里谁家头疼了都会来找梅娘看看。”
“梅娘还会按摩吗?”温清宁问完,看到焦母面露疑惑,解释道,“我家夫君在京兆府廨当差,这不年根,街里闹贼,有些人家是孤儿寡母的,他们大老爷们不方便查问的时候,就让我带着家里的妹子进去问问。”
焦母听到温清宁的身份,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恳求道:“您别抓我家梅娘,宵禁的时候我们没出过门,都是别人找过来,而且我们不收钱,都是街坊邻里地帮个忙。”
温清宁安抚道:“阿婆别担心,我不管这个,就是顺嘴问问。这两日天冷了不少,也多了许多偷柴火的小贼,阿婆家可有碰到?”
“没听梅娘说家里丢柴火了……我家一直有人,前院做食肆后院住人,我们平时出入也都走后门,小贼一般不会来我们家。”
温清宁俯身与焦母对视,屋中一时陷入安静。
焦母避开视线,说道:“娘子要是没别的事还请先出去吧,老婆子身子不好,撑不住。”
温清宁的目光在焦母的枕头上滑过,看到上面的暗色,嘴角抿直,良久后忽然问道:“您的儿媳,梅娘对您好吗?”
焦母张了张嘴:“还……还行。”
温清宁重重地叹了口气,叹息声落在焦母耳中让她浑身一僵。
“阿婆是全身瘫痪,还是只有腿瘫了?”
“两条腿不能动。”
“瘫了多久?”
“五六年了。”
“可有生过床褥?”
“没……”
温清宁问话的语速并不快,屋中的气氛却渐渐变得有些压抑。
她只起身走到窗户边,视线停在窗户角上,幽幽道:“窗子破了,冬日进了冷风会生病,还是要补一下的好。”
焦母的呼吸瞬间卡住,瞪大的眼睛里满是惊骇。
温清宁替她掖了掖被子,声音低沉且哀伤:“您有个好儿媳,可惜了。”
可惜了什么她没有继续往下说,留下眼睛里蓄满泪水的焦母,带着飞英和竽瑟离开了屋子。
桌子上豆大的火苗颤动地晃了晃,火光弱了几分。
焦母眼中的泪水从眼角滑落,跌入枕头上那一片暗色中……
从屋子里出来,对上焦平紧张的眼神,温清宁绕过他对沈钧行说道:
“我想再去查查其他屋子看看……再派人去周围问问……问一问丁梅在焦家的情况。”
沈钧行看出她心情有些不太好,吩咐王炳带人去查问情况,接着走到温清宁身边小声询问:“怎么了?”
温清宁抿着唇摇摇头,深吸一口气,对上沈钧行担忧的眼神低声说道:“没事,我们先查案。”
她这般说着,又连着深呼吸,把泛起的愤怒尽数压下。
焦平见温清宁带人朝北屋走去,急忙道:“我娘子被贼人杀了,你们不去抓凶手,在我家里查来查去的干什么?还去邻居家问话,这……这影响多不好!让我们以后怎么在这儿住啊!”
沈钧行神色严厉的看着他:“焦平,官府查案自有章程,退下!”
焦平吓得后退两步,两腿颤颤不敢再出声阻拦。
沈钧行吩咐道:“将焦平看管起来,莫要让他打扰破案。”说罢跟在温清宁身后进了屋子……
元和帝看到这一幕,偏头朝陈无讳低声说道:
“从种种迹象来看,这丁梅应该是被她自己的夫君杀害,为何不立刻拿人?”
陈无讳摇摇头:“我也不清楚,恐怕还有别的内情,先看看。”
戴昇忍不住插嘴道:“会不会是不守妇道、或者不孝顺婆母,也可能是苛待庶出子女?然后这焦平忍无可忍动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