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温清宁的话,王炳应了一声“好”,转头就要去抬人。
他走出没两步反应过来,猛地停下,回头惊讶道:
“焦平是凶手?他怎么可能是凶手?难道是忍受不了丁梅的坏脾气,激动之下杀人?”
王炳端详院子中间低头抹着眼泪的焦平,嘀咕道:“不像啊……”
沈钧行沉声催促:“先去做事。”
“啊?是!竽瑟姑娘,麻烦帮个忙。”王炳叫上竽瑟,又点上一名护城卫进了东屋……
温清宁和沈钧行站在院中那一滩血迹旁,看到被抬出来的焦母,开口说道:
“把人放到跟前来,这里看得更清楚……再给阿婆搬一把凳子……竽瑟,你照顾着些。”
竽瑟让焦母坐在凳子上,又用被子把人裹严实,然后站在焦母身边扶着她。
沈钧行余光瞥见元和帝感兴趣的表情,对温清宁说道:“你来说。”
温清宁轻轻点头,视线从众人脸上一一滑过,最后在焦平身上停下,缓声问道:“焦平,房中的锦被和那些衣裳是怎么回事?”
“那是我自家盖的、穿的……”焦平快速眨着眼睛,大声道,“不是,你们不去抓杀我娘子的凶手,围着我干嘛?还把我娘搬出来,冻病了你们负责啊!”
他说的又快又急,却无法掩饰声音里的慌张。
“我们已经抓到杀害丁梅的凶手……”温清宁盯着他,拖长音调,一字一句道,“杀害丁梅的人不就是你吗?焦、平。”
焦平整个人突然紧绷成了一根弓弦,鼓着眼睛张着大嘴,口水飞溅:
“放你娘的屁!老子是让你去抓杀老子娘子的人!不是来抓老子!
“一个娘们不在家伺候男人,跑到这胡咧咧!你们会不会当差,以为老子上头没人是不是!”
在焦平爆粗口的瞬间,温清宁立即察觉身边之人陡然变了气息。
她一手抓住沈钧行的手,另一只手拦下要出手教训人的飞英,又对平安发财他们摇了摇头。
“查案时碰到辱骂是常事,无需在意。”
温清宁随后平静无波地注视着焦平。
“我说你是凶手,并不是空口无凭。证据就是你左手上的伤口!”
感受到众人落在自己左手上的目光,焦平下意识把左手往身后藏。
“现在藏又有什么用?早在你临时起意犯下命案,又自作聪明伪造伤口的那一刻,就注定你会暴露。”
温清宁不疾不徐道:
“你说你手上的伤是和贼人夺刀的时候弄伤的,但抢夺刀留下的伤应该在手掌或者手掌侧的手指上形成横向的刀伤……伤口的方向证明你在说谎。”
她略作停顿,继续说道:
“第二个证明你在说谎的是伤口的样子。你的损伤是切割,并且伤口很浅,没有伤及指骨。如果是夺刀所致,双方用力之下,伤口会深及指骨。第三……”
温清宁伸出自己的左手,用右手在左手指上比划了一下,缓缓说道:
“你左手上的伤痕自己很容易造成,若是换成旁人则十分不顺手,想在你手上造成那样的伤痕,需得花费一些功夫。”
焦平脸色骤白,嘴唇哆嗦得厉害:“我……不是……我没……”
温清宁抢过他的话:
“你一开始当然没有想杀她,你只是想哄着丁梅答应你一些事,可是一直还算配合听话的丁梅这一回不愿意了,甚至拿酒泼了你,然后愤而离席。
“你追到院子,你二人发生争执,然后这时你们发现院子里有人,虽然那人很快就离去了,但他遗落了一样东西,一把刀,一把本身就带血的刀,随即你萌生了一个念头,既然不听话那就杀掉她吧。”
温清宁目不转睛地盯着已经在浑身发抖的焦平,紧声说道:
“这个念头一起,你再也克制不住,你捡起那把刀,没有任何犹豫地一刀又一刀砍向丁梅。
“凑巧的是,你下手杀人的时候,你的母亲全程目睹,她因为用力抠破了窗户纸,又因此哭泣,眼泪浸湿了枕头。”
温清宁转头望向焦母,沉声问道:“丁梅被杀害时你可有听到或者看到什么?”
焦母垂下眼皮:“没有,我都不知道梅娘出事了,出来才知道梅娘被人杀了。”
“既然才知道,为何没有震惊,也没有哭泣,甚至什么都不问?”
“我……”焦母语塞。
温清宁提手指着地上那一滩已经凉透混着积雪的血迹,语气幽幽:“阿婆,对着丁梅的亡魂,我再问一遍,您的儿媳,梅娘对您好吗?”
焦母望见地上的血迹,仿佛被烫伤了一般猛地把头扭开,缩着肩膀拼命往后躲。
温清宁死死地盯着她,一字一句地说着:
“丁梅留在焦家,我想不仅仅是因为无处可去,还念着焦平父亲当年的恩情,也是放心不下你。
“即便她最终也没有逃离当年的命运,可她仍旧待你尽心尽力,你看着她被一刀一刀砍死的时候,当时心里在想什么?是担心自己以后无人照顾?还是担忧事发之后焦平下狱?”
温清宁往前凑近一步,逼视着焦母:
“为何不敢看?丁梅当时被砍杀时可有呼救?可曾看着你的方向?可曾看、到、你?”
“别说了!”焦母紧紧闭上眼睛,捂住自己的耳朵大吼一声。
“你以为闭上眼睛不看,捂住耳朵不听就能忘记一切吗?”
温清宁步步紧逼。
“你现在身上的一切都是梅娘所做,以后你经历的一切都在提醒你你当初的助纣为虐,见死不救!”
“我没想见死不救!我听到动静看向外面的时候他已经砍人了!”
焦母放下的手指死死攥紧身上的被子,喊出的话夹着破碎的呜咽。
“不可能!你要是真的看到为什么不出声!”焦平吼完脸色大变。
他惊慌地看向众人,对上那些了然的目光,拼命摇头:
“我的意思是……是我娘要是看到贼人杀梅娘,为啥不出声喊我?她要是出声叫我,我早点出来说不定梅娘就不会死了。”
焦平说着转向焦母,勉强挤出一个放松的表情:
“不过还好娘你没有出声,万一那贼人发狠……儿子已经失去了梅娘,可不能再没了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