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清宁站在屋子中间徐徐说道:
“白日,有人给死者邵安下了帖子,约他来此见面。
“然而夜里先到的是老丈曾谷和章虎,二人为了寻找曾谷的孙女和章虎的娘子,四处打听消息,终于在长安找到了邵安。”
她把目光投向曾谷,:“我想曾阿翁能找到这里,还是因为邵安表演‘玉飞仙’的缘故,”
曾谷冷哼一声,没有理会她的问话。
温清宁也不恼,自顾自地说下去。
“你二人进门后与邵安发生争执,当听说邵安把桃花卖掉后,其中一人激动之下给了邵安一刀。
“伤了人,为了不坐牢耽误你们找人,自然是赶紧逃跑,而且是分头逃跑。可是跑到一半不知因为何事又掉头来寻邵安,然后先回来的章虎亲眼看到邵安被人丢下去了。”
温清宁看向茵娘,语气微沉:“凶手扔完人,根本没有注意到后面的章虎,也没有处理现场,而是直接翻窗逃走。”
她走到窗户边,指着外面说道:
“屋檐上有鞋印,鞋尖的方向是朝着半缘的后面。以望长安的高度和屋檐上的积雪,一般人要想从这里下去,根本就做不到,但偏偏今夜有许多人能做到。会玉飞仙的曾阿翁,武艺高强的武安侯,一众好手护城卫,以及……”
视线直直地刺向茵娘,慢慢道:“以及会高桥走索的茵娘。”
茵娘欲言又止,否认的话在舌头上转了一圈,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温清宁等了一会儿,见她没有说话,便继续往下说。
“当然,我并没有说你是凶手的意思,只是说能做到的人而已……章虎回到屋子里,也许是同情,也许是其他什么原因,他做了一个决定……”
温清宁扶着窗户往外探了一下身子,然后转身对茵娘说道:
“章虎故意让楼下的书生看到自己,通过书生让众人以为凶手是个魁梧大汉。只是可惜,发生了命案,半缘一定不会让人轻易离开,在章虎之后的曾阿翁凭着丰富的阅历立刻猜到发生了什么。”
温清宁踱步到曾谷面前,缓声说道:
“为了让章虎成功离开,你大喊杀人了,把更多的人吸引过来,人一多,就看不过来,章虎就能趁乱逃脱。”
“而你则趁着官府的人没有来,宾客慌乱,看热闹的人围观在邵安的身边时钻进‘望长安’。
“你想要处理掉屋中的痕迹,不能让官府的人根据地上的鞋印和拖拽的痕迹推测出凶手。
“可血迹和墨迹都不是短时间内就能清理干净的,所以你干脆把整个地面涂满,至于用的东西……”
温清宁在曾谷的身上寻找一圈,注意到他领口有些空,跟着看向他同样比较松的袖口,语调微扬:“可是里衣?”
曾谷双手背到身后,拒绝被查看。
沈钧行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强制查看的想法。
温清宁收回目光看向茵娘,问道:
“我猜你穿着来此的那双鞋子还没有洗吧,毕竟大晚上洗鞋太奇怪了。倘若我现在让人去搜,想来能有所收获……”
“对,你不止可以搜到那双踩到墨迹和血迹的鞋子,还能找到沾染了那个畜生血的衣裳。”
茵娘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地吐出,闭了闭眼睛,抬头望向温清宁,语气轻松:
“邵安是我扔下去的……我进屋的时候正好看到他昏迷着躺在地上,我想都没想,就把他拖到窗边扔了下去,我当时还在庆幸真是天助我也。”
她转身望向曾谷,跪地叩拜:“茵娘多谢老丈顶罪救命之恩。”
曾谷叹息:
“你怎么这么傻,我一个孤寡老头子,早就活够了,死了正好去找家里人……你咬死不认,他们就算再有权有势也不能拿你怎么样。”
把茵娘扶起,曾谷怒视温清宁:
“你也是女子,以后也会有孕,不过是占了出身的便宜,怎么就不能体谅同是女子的不易,非要把人赶尽杀绝呢!”
沈钧行放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克制着自己的怒火。
温清宁朝他看过去一眼,唇角那让他放心的浅笑一闪而过,对茵娘淡淡道:
“因为勘验破案时,没有男女,只有真相。”
说罢,并不将曾谷的话放在心上,神色如常地看向沈钧行:
“还请派人去外面告知一声,推人的真凶抓到了,也不用说抓到的是什么人,届时用不了多久那章虎定会寻来。”
茵娘眼里的泪珠还未落下,震惊又控诉地看向温清宁:
“我已经认罪,为何还要连累无辜!”
温清宁抿了抿唇,又道:“再差人去茵娘的住处把那染血的衣裳和鞋子翻出来,作为证物。”
沈钧行当即吩咐护城卫去搜寻证物。
温清宁对茵娘说道:“你既然已经认罪,可否告知我等为何要杀邵安?”
茵娘怨恨地瞪着她,冷声道:
“还有说的必要吗?似你这般冷心冷肺的人知道又如何?还会减了我杀人的罪不成!”
她的声音里充满恨意,可众人还是听出话中对生的期盼。
温清宁缓缓摇头。
“我不能,让你说出缘由是为了让整个案件完整,非为其他。至于如何判决,当由官员依律而行。”
听到这话,元和帝看了她一眼,眼底闪过一丝了然,顺势开口道:
“我也好奇你为何要杀邵安,看在我与我这护卫差点成了替罪羊的份上不若说出来。”
曾谷暗暗打量元和帝一眼,对茵娘小声劝道:“让你说就说,你是杀了人,可不理亏,让他们听听邵安是有多该死。”
说完,见茵娘犹豫着不愿开口,急声催促:“你这孩子……快说呀!”
在曾谷再三的催促下,茵娘迟疑着开了口:
“我杀邵安是为我夫君报仇……我和夫君靠走江湖卖艺为生,我夫君不仅会走索,还会藏狭,且另有一秘技,名唤肢解。”
元和帝忍不住问道:“何为肢解?”
藏狭他倒是见过,这技艺就是将小物件藏在身上,使其时隐时现、变有变无
教坊内有鼓架部,负责管理散乐百戏。
每逢宫宴,鼓架部献上百戏表演,故而元和帝对百戏并不陌生,可这玉飞仙和肢解他竟然都没有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