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8章：烟火之后，布局屠龙
苏沐雪看着空空如也的碗底，又看了看陆寒那张恢复了些许神采的脸，心中那块悬了十二个小时的巨石，终于化作了尘埃。
一碗葱油拌面，驱散不了宇宙级的恐惧，却能将一个人的灵魂，牢牢地锚定在人间。
“我们来聊聊，怎么让白宇飞那七百八十亿，变成一场盛大的烟花。”
陆寒的声音平静地在小厨房里响起，与那股尚未散尽的葱油香气混杂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奇异的违和感。
苏沐雪还没来得及回应，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就从门口传了进来。
“烟花？！”钱明像一头被踩了尾巴的猫，从观察室冲了过来，他手里还攥着那半瓶威士忌，因为激动，酒液在瓶中剧烈晃动，“我他妈看那烟花就是用我们的钱当火药！陆寒，你小子是不是在沙滩上晒糊涂了？那是七百八十亿！不是七百八十块的鞭炮！”
他身后，林曦和李瑶也跟了过来，脸上带着同样的困惑和探寻。
陆寒没有理会钱明的咆哮，他只是站起身，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映着厨房明亮的灯光，也映着苏沐雪那张写满关切的脸。
“最美的烟花，”他轻声说，“从来都是别人付钱。”
说完，他转身走出了厨房，重新回到了那间充满了未来感和冰冷数据的观察室。
气氛瞬间转换。
刚刚的温情和烟火气被关在了门后，主屏幕上那串代表着七百八十亿的猩红数字，像一头嗜血的巨兽，再次将冰冷的阴影投射在每个人的脸上。
“没用的。”钱明跟了进来，他将酒瓶重重地顿在控制台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仿佛在为瀚海资本提前敲响丧钟，“我算过了。以辉耀科技目前的流通盘和市场情绪，这么大的卖单砸下来，连一分钟都撑不住。开盘即跌停，没有第二种可能。然后就是恐慌盘、杠杆盘连锁爆仓，最后是监管问询，我们的产品净值会瞬间击穿清盘线。这是一场教科书式的阳谋，是碾压，你懂吗？你拿什么去接？拿你那碗面条吗？”
他的话像一把冰冷的锉刀，锉磨着每个人的神经。
这是事实。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技巧都显得苍白。
林曦的脸色也很难看，她调出了一组数据模型：“我做了压力测试，钱总说的没错。除非有同等体量的资金在开盘瞬间进行反向对冲，否则任何抵抗都毫无意义。但现在，我们去哪里找近千亿的现金？”
观察室再次陷入了那种熟悉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然而，陆寒的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
他走到主屏幕前，负手而立，看着那串猩红的数字，眼神里没有恐惧，没有焦虑，反而像一个经验丰富的猎人，在审视着一头虽然庞大，却早已落入陷阱的猎物。
他经历过更宏大，更无法理解的博弈。当你的对手可以用“时间”作为筹码时，再回来看这些由金钱构筑的壁垒，便觉得处处都是漏洞。
“谁说，我们要去接了？”
陆寒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却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激起层层涟漪。
“不接？”钱明愣住了，“不接就只能等死！”
“死的是他，不是我们。”陆寒转过身，目光依次扫过众人。
他的眼神平静，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穿透力，让每一个和他对视的人，都感到一阵莫名的心安。
“林曦。”
“在。”林曦立刻坐直了身体。
“白宇飞的这个卖单，不是一块铁板，它是一个程序。我要你立刻分析出这个程序的执行逻辑。是VwAp（成交量加权平均价）？还是twAp（时间加权平均价）？或者是更复杂的冰山算法？我不需要知道他要卖多少，我要知道他每分每秒，打算怎么卖。我要看到他这个程序的‘呼吸’。”
林曦的眼睛瞬间亮了，那属于顶尖黑客的兴奋感压倒了恐惧。她明白了，陆寒要攻击的不是卖单本身，而是执行卖单的“手”。
“明白！”她的手指已经化作了幻影。
“李瑶。”
“是。”阴影中的李瑶应了一声。
“白宇飞不是一个人。这七百八十亿里，有多少是他自己的，有多少是借来的，有多少是背后那些所谓盟友的？去查。把所有参与这次围猎的机构，他们的资金成本、杠杆率、甚至是他们老板昨晚吃了什么，都给我挖出来。我要一张清晰的‘食物链’图谱，我要知道，谁是真正的狼，谁又是披着狼皮的羊。”
李瑶的身影在阴影中微微动了一下，无声地领命。这是她最擅长做的事情。
陆寒的目光，最后落在了钱明身上。
钱明被他看得有些发毛，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杆。“干……干嘛？我告诉你，让我去硬顶，我可不干，那是送死。”
“老钱，”陆寒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我怎么会让你去送死。你是我们最好的操盘手，是刽子手。你的任务，不是去挡刀，而是去递刀。”
“递刀？”钱明更糊涂了。
“对。”陆寒的笑容里，多了一丝冰冷的锋利，“明天九点半，开盘之后，当白宇飞的卖单像洪水一样涌出来的时候，我不要你买入一分钱。”
“那要我干嘛？泡茶看戏？”
“不。”陆寒摇了摇头，“我要你……跟着他一起卖。”
“什么？！”
钱明整个人都跳了起来，手里的酒瓶差点脱手飞出去。他指着陆寒，嘴唇哆嗦着，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疯了？！我们自己也卖？这不等于是往着火的房子里浇汽油吗？这是自杀！”
苏沐雪的眉头也微微蹙起，她同样无法理解这个指令。这完全违背了所有的交易逻辑。
陆寒没有解释，只是静静地看着钱明，直到他自己把那股激动的情绪压了下去。
“老钱，你信不信我？”
钱明张着嘴，看着陆寒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那里面没有疯狂，只有一种他无法理解，却又不得不信服的绝对自信。他想起了陆寒过往的无数次神级预判，想起了他刚刚独自一人面对了十二个小时的未知恐怖，然后安然归来。
最终，他颓然地垂下手臂，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他妈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布置完这一切，陆寒走到了苏沐雪身边。
“瀚海资本的自有资金，还有苏姐你那边的基金，全部转为备用状态。一分开盘，我们一个子儿都不动。”
苏沐雪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问为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好。”
这种无条件的信任，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量。
陆寒的目光，再次回到了主屏幕上。那七百八十亿的数字，在他眼中已经不再是威胁，而是一个巨大的，写满了“贪婪”和“傲慢”的靶子。
“白宇飞以为他举起的是一把必胜的屠刀，”陆寒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他却不知道，当他全力挥刀的时候，脚下站着的地方，就是悬崖。”
整个观察室的气氛，在陆寒这几句看似简单的指令下，彻底变了。
绝望和恐惧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困惑、紧张和一丝病态期待的诡异氛围。
所有人都像上了发条的机器，开始高速运转。
就在这时，陆寒忽然转头，看向了正在疯狂敲击键盘的林曦。
“林曦，最后一件事。”
林曦头也不抬：“老板请讲。”
陆寒的脸上，浮现出一个让所有人都感到莫名其妙的表情，那是一种……混合着好奇与玩味的古怪神色。
“帮我查一下，那个叫‘韭菜老王’的散户。”
林曦的手指一顿。
钱明和苏沐雪也同时愣住，猛地看向陆寒。
韭菜老王？那个用月球坐标买股票的倒霉蛋？那个被“观察者”当成交易媒介的可怜虫？都这种火烧眉毛的时候了，提他干什么？
陆寒仿佛没有看到众人的惊愕，继续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平静语气说道：
“我要知道，他那笔买入辉耀科技的钱，到账之后，他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是取出来了，还是……买了别的什么东西？”